平車停在原地，破損成毛邊狀態的帷幔束起。
母女倆隔著昨夜吃飯用的小幾盤腿對坐。
丟失的行李中御寒衣物、暫時閑置的粗笨東西……占大多數。貴重財物、本命法器隨身攜帶幸免于難。被褥、餐具、坐墊等因為恰好要用也都保了下來。
顧寶珊哭笑不得：
“你怎么想起養這個？”
幾面上，矮桶裝造型不知名螃蟹，正豎著兩只綠豆大的幽黑小眼睛，怯怯地打量面前兩位人類。近距離看，殼反著光更搶眼。紫藍為主穿插紅、黃、綠……絢麗色彩，仿佛件抽象藝術品。
顧倩倩滿臉希翼，目光炯炯：
“可以嗎？它是云海哪里養的螃蟹？”
“可人家根本不是蟹。”顧寶珊無奈。
顧倩倩意外：
“哈？那是啥？”看著無論殼、腿、還是小眼睛都像蟹。
顧寶珊扶額：
“是只小丑鱟，應該是因為個頭太大被主人扔出來不要的。”
“小丑鱟其實是一種叫做名叫島鱟的巨型鱟魚幼崽。島鱟孵化后頭十年生長特別緩慢、有彩色甲殼，再長外殼將轉為青黑半點都不漂亮。”
“島鱟屬于異獸，據說若能活過數百年體型最夸張的能堪比小島，威能不亞于大妖。但五十年內的不過是漁夫桌上一道菜。更有好事者將幼生島鱟釘上鈴鐺、掛飾等小物，經過訓練，取悅觀眾掙錢。”
顧倩倩卻明白了，賣藝，就跟耍猴似的。先前倒沒猜錯，這家伙真從類似馬戲團的地方來。
她鍥而不舍：
“那我能養嗎？”
“但根本養不久啊，到時候分手可別哭鼻子。”顧寶珊頭疼，先前女兒為沒了個螳螂繭難受好多天呢。
顧倩倩小臉紅撲撲，搬螃蟹上車累的：
“為啥？”
顧寶珊用手捅捅殼身上掛的金鈴鐺，發出陣陣悅耳清音，講解：
“這只瞧身材眼瞅著就要超過十年，變丑了你也要？”
顧倩倩稍微腦補下，漆黑、帶疙瘩的外殼。呃，有些猶豫：
“要……唄？”
顧寶珊繼續潑冷水：
“要也不行，島鱟是云霧海特產，每年春季在深處彩云鄉產卵孵化、長到十歲。彩云鄉產云磁礦，所以它殼就長成云磁礦的樣子躲避天敵。”
顧倩倩點頭表示懂，保護色嘛。
老媽繼續：
“十歲之后的島鱟離開彩云鄉散進云霧海各處，雜食，葷素都行，但終其一生都必須進食大量赤云苔。赤云苔幾乎沒藥用價值，人類、其他牲口皆不吃，且唯獨云霧海中有生長。”
“所以你若帶它出去，拿什么喂呢？”
缺飼料。顧倩倩八字眉。沒轍了，只能放棄？
目睹女兒失望，顧寶珊心軟：
“若想短期養也不是不行，橫豎就是一小玩意，喂到咱們離開云霧海范圍吧。但你要先想好了，到時候別難受。”
顧倩倩躊躇。
這時候杜旭回來，拎著只袋子：
“丫頭，你新交的小朋友給你袋海苔喂……唉？怎么整只島鱟放車里，中午煮這個？”
顧倩倩趕緊抬手護住：
“不是拿來吃的！”
見丈夫，顧寶珊瞬間拉臉：
“舍得回來了嗎？”
杜旭摸著鼻子訕訕笑：
“我這不是湊合著買馬去了嘛。”
“買到了？”顧寶珊。
自知理虧，他姿態極狗腿：
“沒，單找到匹驢，忒瘦根本用不上。”
顧寶珊冷哼：
“草都沒有的地方，還想買馬，做夢吧你。”
云霧海附近確實慌得緊。
杜旭蹭邊坐下：
“那就喊翠花先頂著唄，也不差什么。”
顧倩倩打開那只袋子，是些細細縷縷已經曬干、長得像藏紅花的植物：
“赤云苔？”
顧寶珊接過來看看，確認是：
“你知道小朋友家是什么人？怎么會隨身帶有這東西。”
顧倩倩一問三不知，才見了一面滿打滿算話都沒說夠二十句：
“我又不認識她，自己湊過來的。”
杜旭倒是了解過：
“當爹的南方海族修士，孩子母親則是云霧海本地云人，成親后首次回來走娘家。”
南方，此處可東得很。顧倩倩咋舌，兩地距離比夜明埠還夸張，這姻緣當初怎么連上的？
只聽老爹解說：
“南邊海域出產的避水珠很受這里人歡迎，用來祛濕效果好。云霧海云晶等特產豐富。那家男主人當初過來返貨，順便又娶親。”
“他們家有赤云苔，干脆小丑鱟給她養吧。”雖然舍不得，顧倩倩開始有點后悔跟粉裙女孩爭搶了。
杜旭：
“晚了，那家子已經走好一會了。再說人家娘是云人，怎會稀罕這東西。”
估計那女孩因為首次來姥姥家才會沒見過。
他回頭望女兒：
“我還以為你會跟過去玩呢。”
“為啥？”顧倩倩不明白。
“因為她家是魚當腳力。”杜旭。
魚？魚怎么當腳力？在陸地上？顧倩倩大為驚訝。
杜旭比劃著：
“不奇怪啊，這邊沒有，南方海邊很多的。她家魚塊頭也很大、紅色，大眼泡、分叉尾，背上安了副鞍薦母女倆坐，那男的虎背狼腰背把鋼叉。”
還有騎魚旅行的？！顧倩倩瞪著眼睛徒勞搜索，良久懊惱萬分，怎么就錯過了呢！早知如此，當初不該不搭理人家！后悔。
顧寶珊在裝赤云苔的口袋底部摸到個硬物，倒出來看，是塊本白色刻有字和花朵、海龍紋樣的小牌牌。
上面文字不同近期所學的，認不得。顧倩倩伸頭：
“這啥？”
“哈！”顧寶珊揚眉，高興：
“海浮石雕的‘有期’牌！”
杜旭也樂，大手揉揉女兒頭：
“厲害了，丫頭可惜不是個男生，否則十年八年后憑這塊東西，你能參加繡球招親呢。”
啥玩意？顧倩倩摸不著頭緒，很快在爹媽解釋中被雷得不輕：
南邊某些海島上的修士家族，由于人丁稀少，女兒出生后便備下這種“有期”的牌子，數量重百十塊到幾萬塊不等，贈與見過的男子。當女孩準備出閣時，有興趣的男孩便可憑借牌子為證據，參與招親競爭。
幾萬塊……那得發到什么時候去？上哪找幾萬個稍微看得上眼的男生？她對這種廣撒網式的邀請簡直無語。
倒是顧寶珊滿意，拍手：
“叫黛黛不識貨，總有識貨的。”
杜旭不懂：
“關你那朋友啥事？”
顧倩倩一看，得，這事老媽當初準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