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菟抿嘴一笑：“今日會有大風，你待會去將大人的那件月牙色的薄披風用紫熏木熏過，給大人送去，記得須得紫熏木，那香味不易淡散。”

　　一檬終于撲哧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還紅著的眼睛彎成一道新月：“我曉得，多謝潺菟姐了，二公子和三姑娘已經到了。”

　　潺菟點點頭，笑道：“你忙去吧。”

　　一檬剛走，我就湊到潺菟身邊道：“潺菟，你好厲害。”

　　潺菟輕輕笑：“大人惡極異味，今日這樣的場景，麻煩事是少不了的，跟在大人身邊久了，也就學會勉強應付了。”

　　說完，潺菟便領著我進去了內殿。

　　一進去內殿，便看見二師兄早就已經到了，看見我，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沖著我點點頭。他坐在椅子上，長身挺直，神情淡漠氣質冷絕，玉冠白面，像極了一尊不食人間煙火不沾人間情仇的仙人般。

　　昨天偷看他被抓的事情，我但現在還覺得尷尬。見他對自己點頭，連忙也使勁點頭回去，直得把頭搖地昏了，停下來才發現，人家早就已經斂眉垂眸，只見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瞼上打出濃重的陰影。

　　我只自覺討了個沒趣，只好一甩一甩地跟在潺菟的身后，落了座。

　　三師姐今天也是盛裝打扮，上著一件淺藍色系綢帶蝶袖小短衣，下著一身同色高腰束帶雙繡紅花百褶及地寬擺裙。盈腰巧束，瞧著自帶一番女孩嬌弱之感。

　　許是起得太早的緣故，整個人臥在大椅上，顯得格外地怏怏。見我進來，也只是抬眼掃了一眼便又縮回頭去閉眼休憩。

　　一時之間，除了幾個人的呼吸聲，竟再無其他聲音了。

　　潺菟示意我吃點小零食填填肚子，我自是沒有客氣的道理，只是拿起糕點便小口小口地吃起來，畢竟太早，沒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兩塊便住嘴了。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外面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內殿里顯得格外響亮起來：“……師父過去了嗎？我們那邊的坐席可有再檢查過？念兒不喜陽，定要給她安排一個陰涼處的座位……”

　　本來癱在座位的三師姐聽到這個聲音，嗖嗖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門口，直到大師兄從外殿進來，才盈盈笑開了。

　　大師兄沖著三師姐點了點頭，又轉頭對二師兄說道：“今日是兮檀的大日子，你辛苦一點多照看她就是，現在該是出發的時候了，你帶著兮檀先去，我和奈念隨后便來。”

　　二師兄黑黝黝的眸子里看不出來任何情緒，他只是點點頭，便起身朝著我走來。

　　潺菟在我身后拉了我一把小聲道：“有些地方我跟不去，你要好好跟著二公子。”

　　她剛把話說完，二師兄便已經走到我的面前了，黝黑而深邃的眸子盯著我，極有一種專注于認真：“走吧。”

　　我的臉漸漸熱了起來，心頭開始亂跳。幾息才懵懂點頭。跟著他往外殿走。

　　外殿的那群學生已經不在了，現在只留下望不到頭點點燈海和安靜往來的侍人們。

　　我們三人來到廣場的階梯處，往下看，我才看見幾個做學生裝扮的少年少女正往一輛極大的石頭馬車上坐，隔近了看見我們三人，便有人撩開馬車簾子大聲招呼：“嘿！木陌！木陌！”

　　應該是二師兄相熟的同學。

　　二師兄腳步不頓地往那里去了，并且朝著那個招呼他的大塊頭點點頭：“于婪。”

　　那個叫于婪的大塊頭傻呵呵地笑了起來：“你們也要去‘予石廣場’，不如與我們一道？”

　　二師兄掃了一眼馬車里面，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勞煩。”

　　大塊頭笑地更傻了，一邊小心地瞄了眼站在我身后的潺菟，一邊連連揮手：“沒有沒有。”

　　站在我身后的潺菟依舊微微笑。在二師兄上了馬車后，便也扶著我上了車。

　　上了車，我正要回頭也去拉一把車下的潺菟，卻被大塊頭一個回身給頂到了馬車里面去了。我通紅著臉抬頭去看，卻發現那個罪魁禍首的臉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伸向潺菟的手僵在半空中，見到我驚訝的眼神，這才將手嗖得一下收回來。只是紅著臉，囁嚅地縮著脖子。還是站在車下的潺菟伸出手，道了句：“謝謝于大公子。”

　　潺菟被于婪拉上車大塊頭的臉已經紅得見不得人了，他只是縮著脖子低著頭往馬車的最里頭躲去。

　　我覺得有些好笑，剛剛彎起嘴唇，便看見盯著我的二師兄，我立馬不敢再笑了。

　　馬車里面已經坐著幾個少年少女了，加上我們三個正好八個人。我也是好奇，這馬車從外面看來小小的一輛，最多擠下三個人便是了不得了，沒想好我們八個人正好圍著馬車坐下來，不僅不擁擠，并且每個人的身邊還置著安放茶具點心的小矮桌子，寬敞地很呢。

　　坐下之后，我才發現車內的氣氛有種莫名的尷尬。我摸了摸鼻尖，只是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到處亂看。

　　這時，原先車里便有的兩個女孩子中的一個突然出聲：“木陌，這個便是你師父的閉門徒弟了？”

　　我抬起頭，看見坐在我對面的那個女孩子笑臉盈盈地看著我。木陌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那個女孩子笑意更深：“聽說是御兮家的兮檀？真是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呢，這雙眼睛著實好看，冰兒你看是不是？”

　　坐在她身邊叫冰兒的女孩子有些謹慎地打量我，不說話。

　　頓時整個車間人所有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實在是不適應成為一群陌生人的焦點。那些目光像是將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落般令我難堪，我只覺得自己的胸口悶悶的，身上像是有一群螞蟻在亂爬，讓我無處可躲。

　　二師兄抬眼閑閑地掃了一眼坐在我前面的女孩：“姬裳。”

　　只是淡淡的一句話，那個女孩子便挑著眉笑了下道：“就你最護短了，開玩笑罷了。”

　　說著又伸手去拉潺菟的手：“潺菟姐姐可是一個假期不見了，你又漂亮了。怎么最近老不見你了。”

　　潺菟一邊不動聲色地躲開姬裳故作親熱的手，一邊不咸不淡地道：“人老了哪里還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只是最近被大人送去伺候我家姑娘，沾了些她的精神氣罷了。”

　　姬裳動作頓了一下，才訕訕地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回眼過來細細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