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牟潼得下島買些年貨。按他的說法是,盡管只有兩個人,但也要有些過節的儀式感。土生土長的中國人,骨子里必須流淌著對春節的一腔熱情。
出門時,曲湉仍然坐在她每天坐的地方。受寒流影響,海上起風了,雖然沒有下雨,但天空還是灰蒙蒙的。
牟潼想把她推回屋子里待著,可是她搖搖頭拒絕了。
等了很久,那個人沒有來。曲湉在心里告訴自己,十天,等他十天,他不來,她就放棄。十天轉瞬即逝。十天過后,他還是沒有來。
曲湉想,他一定是路上耽擱了,再等他兩天好了。于是她只好再等兩天。
就這樣曲湉等了三千多個日夜。每一次他沒有如期出現,心里總有一千個,一萬個借口,為他沒來開脫。
騙自己騙得久了,會覺得無趣,會覺得累。這一次,曲湉是當真厭煩這種精神上的疲累,實在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想必牟潼乘坐的渡輪已經離開碼頭,在海上漂流。
許久未有動作的人拖著殘缺的腿起身,一步步向島的另一邊走去。
島嶼的另外一面沒有懸崖峭壁,迎面是開闊的海域,但是島上的漁民卻很少去哪里。因為海面看似開闊平靜,海底卻暗藏危機。有巨石,也有各種洋流交匯碰撞產生的漩渦。
曲湉卻格外喜歡那片海域,喜歡退潮后的紅色礁石,喜歡那些爬來爬去的背著海螺殼的寄居蟹,喜歡潮汐碰撞巖石激起的層層海浪,喜歡那個人對自己說起這些時的神情。
只要和他喜歡的一切在一起,他就會連同自己一并喜歡的吧。曲湉就這樣想著,一步步走向那片深藍。
又一艘渡輪靠岸,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子跟著人流走下船。
四處張望,這個地方已經和幾年前大不一樣了。他手機握著一個銀色的手機,有些焦急地重復撥打一個電話號碼。但電話那頭傳回的一直是一個機械的女聲。
買了上島的票,一進島就找了一輛車上山。
民宿叫“島居”,在島的最高處。坐擁全島最佳的景色觀賞視角,掛著招牌,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沒人營業。島上的人只知道,那間民宿,連房帶地在三年前都被一個有錢人買去,具體是誰卻鮮少有人知道。
電話一直沒停過,屏幕亮起來,還沒開得及黑,第二通又打進來。可是手機的主人卻音訊全無。
一輛面包車在院子門口停下來,車上下來的人看到那院子的情形,心情突然放松了下來。院子門沒鎖,目光穿過籬墻,看見一個輪椅在欄桿前。
果然,她是來了這里。男子將手機放回口袋,徑直朝屋子走進去。
他試探著叫了叫,可是沒有一個回聲。走進去,一間間房間細細搜索,也沒有一個身影。半個小時后,他再次回到院子里。
熟悉的小提琴鈴聲是從輪椅的位置傳過來的。
手機確實是曲湉的,因為屏保是楊崇自己,密碼也是楊崇的生日。
“你就是吉吉等的那個人嗎?”
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在楊崇身后響起,一開口卻是楊崇最熟悉的兩個字。
吉吉。
很多年沒聽見有人叫這個名字了呢。他的吉吉,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