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逃跑吧?”
顧與塵一身酒氣,剛進房間,就迫不及待地將宋雪無擁進懷里。
“我們逃跑吧,他們搞出來的爛攤子。我一點兒,也不想收拾了。我們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就我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顧與塵明顯不開心,下巴抵在宋雪無肩頭,喃喃自語個不停。
宋雪無將人扶到床上,脫鞋,脫衣服,再到擦臉、擦手、擦腳。
做完這一切,慶嫂剛好煮了醒酒湯送上來。
醉酒的人行為和意識都不受控制,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喝下半碗醒酒湯,宋雪無也精疲力盡。
躺在顧與塵身旁的空位上,扭頭看著男人緊鎖的眉頭,心卻荒蕪得如同冬日寸草不生的曠原。
宋文昌兩個月前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情況跟宋雪無那個上吊自殺的奶奶如出一轍。
精神類疾病有遺傳風險,小時候就聽村子里的老人說過,奶奶的一個小姑就是發病時跑到河里溺死的,如今又在宋文昌身上應驗。更是坐實了這病具有家族遺傳的可能性。
宋雪無都能知道的事情,或許顧家人也早就知道。
只是宋雪無不知道的是當宋文昌的病歷被送到元岫手上的那一刻,元岫就打定主意要舍棄宋雪無的孩子。
“顧家可以有一個白血病的孩子,但絕對不能容忍一個精神可能有問題的孩子?!?p> 這是元岫的原話,而在她看來,勸宋雪無提前接受手術的責任自然就落在了顧與塵身上。
在元岫看來,如果宋雪無的孩子保住,自然兩全其美,如果保不住,提前解決一個可能會成為麻煩的麻煩,也未嘗不算萬全之策。
顧與塵憤怒得不可控制地雙手顫抖,紅著眼睛質問:“那她呢?一切結束后,你又打算怎么處置她?”
元岫的眸子倒映出窗外的霧氣,她無法容忍一個可能患有精神病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容忍一個有發瘋隱患的女人成為景豪未來的女主人。
顧與塵從夢中驚醒,母親冰冷的聲音還在他耳邊回響。
昏暗中,女人背對著他,呼吸平穩。
小心翼翼的貼近,手從女人的脖子下伸過去。如他所愿,睡夢中的人下意識翻了個身,翻到了自己懷里。
“怎么又忘了把皮筋摘掉?”顧與塵小聲責備的同時輕車熟路摘下了宋雪無扎著頭發的小皮筋,套在自己右手上。
宋雪無睜開眼睛,輕輕一掃,自然而然把頭埋進了男人的胸口。
宮前位,易孕,孕期也更顯懷。六個多月的孕肚已然十分碩大。硬生生將兩人隔開一掌多的距離。
孕婦的肚皮很柔軟,顧與塵的手輕輕搭在上面,想起那張B超照片,想起胎心儀傳出來的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或許一開始他那么迫切地希望有一個孩子,確實是存了些想要救活顧霓的私心。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宋雪無。
正因為是她,所以才情難自控。
正因為是她所以想跟她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所有人都可以認為宋雪無肚子里的孩子,是顧與塵為了救顧霓,不得已的產物。
但顧與塵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他們愛的結晶,他也更希望宋雪無能比其他人更清楚這一點。
可是生活中許多事往往會出現些不受控制走向。諸如顧霓病情惡化,諸如宋家有可能的精神疾病。
人之所以會痛苦是因為很多時候面臨抉擇,而痛苦的根源是世間萬物難得兩全。
顧與塵無法眼睜睜看著顧霓死,也無法讓宋雪無受到傷害。
要不逃跑吧?咬咬牙,帶著宋雪無逃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
他真是這么想的。可想過,不代表做過。
只是,他們能逃到那里呢?
顧與塵身上的責任,不僅僅是宋雪無。
景豪、顧霓甚至顧雯,都要他負責,一切如同一座五指山,重重的壓在他的肩頭,只有像這樣守著宋雪無安睡的時刻才能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無意間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了些,女人卻推開了他,拉出一個安全距離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顧與塵想起宋雪無剛懷孕那會兒,有天夜里,他翻身時無意間將腿搭在她肚子上,還沒落下去,就被一只手擋開。
顧與塵從夢中驚醒,再一看,宋雪無還睡得很沉。
從那以后,每每想起,就時常驚嘆于一個母親的本能與天性。
顧與塵無法想象,如果孩子出現任何閃失,會給宋雪無帶來多么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