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留畫心下惴惴不安,這女子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前世的謝潯?
她上輩子因著云望舒也算見過謝潯幾次,可每次都是匆匆打個照面,謝潯并不會因為云望舒多駐足片刻,云望舒也仿佛毫不在意這個名義上的丈夫。
那時候的謝潯,雖然臉上常帶著笑,但看人的眼神就是如此,冷冰冰的不帶一絲人氣,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
況且剛才她在屋中等了半天,謝潯卻并沒有像上輩子一樣出現,難不成,這女子真是……
她這邊驚疑不定,那邊謝潯卻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身子一抖,將頭埋在云望舒的肩上。
“姐姐,我怕!”
云望舒:“……”
真是夠了!
肩上傳來陣陣顫動,在旁人看來,這女子當真是被嚇狠了,但云望舒敢打包票,這個人絕對在狂笑!
老夫人不滿地皺眉,“三姑娘,你那是什么眼神!”
簡直跟要吃了云望舒一樣,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嫡女,怎么行為舉止卻跟街上的潑婦毫無不同!
云留畫一驚,連忙斂了神色,不安地垂下頭。
剩下的就是家里長短了,金吾衛再呆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便干脆直接去了下一家,這里的女眷身后多是鐘鳴鼎食的閥閱世家,少不得要多費些功夫,他們耽擱久了,怕是會叫人鉆了空子。
老太太目送著一群人離開,目光冷然,回過頭,語氣不善地對云望舒道,“你跟我來。”
云望舒應了是,瞥了謝潯一眼,希望他能老實點兒。
謝潯當沒看到,望天望地望云留畫,就是不望她。
云望舒牙疼地跟著老太太離開了。
倆人甫一進屋,老太太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今日那群人要找的,和你帶的那個是不是一伙人?”
云望舒心下一跳,立馬扮無辜,“祖母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那些人要找誰,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留了陸家小姐一起玩樂,也不知道怎么會惹上這種事……”
老太太狐疑地瞇起眼,她算是看清楚了,這個孫女跟她母親一樣,是個不安于室的。
只是當年她母親性格直率高傲,最厭惡別人惺惺作態,誰曾想幾年后她女兒倒成了其中好手。
“陸家?”
云望舒垂下眸,輕聲把謝潯告訴她的一一背了出來,“就是那個三代皆太傅的陸家,陸……潯,是陸氏宗族里的,也是嫡女出身,只是以前都在江南住著,這次跟了陸老夫人到處看看,我們相遇也實屬陰差陽錯……”
她一口氣把那些子虛烏有的事全都說完了,再次佩服謝潯的想象力,瞧瞧這謊話編的,跟真的似的,連陸老夫人來上香都打聽清楚了,只要不當面對峙,老夫人又上哪兒知道陸家根本沒這號人呢。
老夫人聽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最近三皇子、四皇子選妃在即,陸家這時候把這樣一個容色出眾的旁系女子接回來,莫不是抱了再出個皇子妃的念頭?
談起這個她便忍不住煩躁,皇子娶妻,本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可偏偏她們府上唯一能拿出手的嫡長女,卻被她母親早早訂了婚,剩下的不是身份不夠就是腦子不好使,云望舒倒是兩樣都齊了,可她卻不是自小長在這府里的,終究把控不住,還不如不送出去。
她嘆了口氣,不想再想這頭疼的事,便吩咐了身邊幾個親近的婆子,讓他們將陸家那姑娘恭恭敬敬地送回陸家去。
若真是皇子妃人選,萬一真在她們這兒出了事,那就是跟陸家徹底結仇了。
云望舒臉色一僵,不是吧,剛才還說不對峙就不會死,沒想到竟然死這么快!
“這個,我跟陸家姑娘都約好了,不能再歇息一晚上……”
老太太不耐地打斷她,“姑娘家的怎好在外面留宿?況且眼下這寺里并不安全,她要是出了事你能負責?”
云望舒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委婉地表示自己得先去跟陸姑娘解釋一下才行。
老太太沒為難她,遣了兩個婆子跟著她走了。
老太太既帶了人離開,余下眾人便不好再久留,各自客套幾句,便一哄而散了。
云望舒被老太太帶走,她的這個小女伴便只能由安國公夫人留下先照看著,謝潯也不說話,低著頭直直地站在那兒,跟個柱子似的。
云留畫始終覺得不對勁,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才去向安國公夫人請辭離開。
她低下腰,眼神輕輕瞟了眼那個女子。
謝潯低下眸與她對上,不知有意無意,手指微微撫了下喉間,笑得粲如三月花開。
云留畫瞳孔緊縮,神情驚悚非常,不自覺后退了一步。
那個女人……分明是有喉結的,她是……!
安國公夫人本受著她的禮,見她突然跟受到什么驚嚇一般,不解地將屋里眾人都打量了一番,視線在謝潯身上多駐足了片刻,方才云留畫好像就是因為她而失了態,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罷了,反正是云望舒帶回來的,她應該也知道分寸才是。
云留畫失魂落魄地走了,不敢回頭多看一眼那個人,她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謝潯那般驕傲的人,又怎甘愿作女子裝扮以偷生?
還有云望舒……她分明才剛回來,又是怎么識得謝潯的?難道他們以前就認識了?也不對,謝潯殿試之后就直接進了玄隱司,后來更是以舞象之齡掌管了整個玄隱司,從不曾外調過。
而云望舒,她可是從寧陽長公主死后便跟著鎮遠侯去了福州,一待就是十幾年,只有每次節日祭祀才回來小住幾日。
本來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若不是上輩子太后強行將兩人定了親,他們是絕不會走到一起的,所以她才那么有把握將倆人的婚事攪亂。
可如今,倆人竟是提前相識了?!
先不說他們情分如何,就拿云望舒幫了謝潯來說,他便不可能去對付云望舒了。
上輩子,云望舒父母雙亡,親族不喜,只有個太后在宮里幫忙照看著,若不是得了謝潯這門親事,后來怎么會在短短時間里就重新回了一流世家圈子,甚至一時風頭無二。
云留畫心頭一顫,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若是她再不做些什么阻止他們,只怕這輩子依舊會重蹈覆轍。
屋子里一時就剩下了安國公夫人主仆跟謝潯三人,安國公夫人逆著光打量過去,只見那絕色無雙的女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臉色無悲無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視前方,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有些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