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部分已經焦黃酥脆,很多字跡都看不清了,他勉強讀出來。
“尊敬的……:昨天下午六時,敵人已經取得絕對性的勝利,我部戰損過半……劉師長、龐副師長都已經殉國,他們無愧于……”
“我部七萬六千五百二十三名官兵在此請愿,愿為……戰斗至最后一滴血?!?p> “我志愿從即日起接任師長職務,我陣亡后,由張副師長接任,他殉國后,則由陳副師長接任,再依次為劉、商、潘……”
“軍人以保家衛國為天職,面對前所未有的敵人,我情知我會成為下一戰中,第一名陣亡的戰士。”
”但我、我們,無怨無悔。”
”希望下一代有看到希望的一天?!?p> “請組織批準?!?p> 下方是一個模糊的簽名,王為。
黑暗中小屋中,樓天銘讀完整張請戰書,陷入沉默。
“這請戰書不對啊……”關夏皺眉思索。
她也曾經見過請戰書,那些給她的感覺,與這封信截然不同。
“是絕望?!睒翘煦戄p嘆一聲。
但凡熱血男兒心中都有些建功立業的心思,所以寫請戰書之時,雖然對危險有所預期,但是更多的是慷慨激昂,
但是這封請戰書中,卻是深入骨髓的絕望。
這名叫做王為的師長平靜交代自己的后事,甚至在接任者的陣亡上也是用的肯定語氣。
似乎,他已經預料到所有人的陣亡。
他上前線,只是用生命履行必要的職責。
對勝利,他不懷有絲毫希望。
到底是什么樣的敵人,能然這樣一只人人甘心赴死的鐵軍陷入如此絕望?
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的話應驗了。”關夏突然說道。
“什么?”
“我說他的話應驗了,你看這封請戰書是用防彈玻璃封裝的……一般這么做的,都是烈士。”
樓天銘沉默。
他突然感覺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疼的難受。
因為他想起了這個名字,他曾經在新聞上見過王為。那時候王為是最年輕的少校,是比武冠軍,曾經參與一個節目采訪,從而讓樓天銘記住了他。
但那個斗志昂揚的軍官到底怎么了?
那個時代到底怎么?
“我們先找路吧?!标P夏體會不到他的復雜情緒,對請愿書中的絕望只是感覺有些寒冷。
“好。”樓天銘點頭。
他在桌上的雜物中央掃開一片空白,鄭重把請愿書擺在上面。
看著那泛黃的信紙,就好像在看著已經消逝的他的過去。
他在屋中雜物中尋找,隨后發現一個被鋸開的保險柜。
那保險柜表面的油漆已經完全脫落,箱體銹蝕成一團,估計就是請愿書原本所在的位置。
其中還有一些微黃的粉塵,估計還有其他的文件,還有一把已經銹的酥脆的手槍,靜靜擺放在文件旁邊。
他拿著手電筒翻箱倒柜,沒有其他收獲。
樓天銘最后目光落在屋子的墻面上,輕輕刮去上面的浮灰和銹跡,露出下面淺灰色的合金墻壁。
“這里面應該有東西,出去后應該帶些大家伙下來,探一探后面。”樓天銘道。
“別抱希望。”關夏沒什么興趣:“我家里有很多這種老東西,但是打開隔斷,空氣進去,所有東西就都碎了,沒什么能用的?!?p> “那文件呢?”
“沒什么發現,如果真有什么重要文件,怎么可能輪到我去發掘?!标P夏攤手。
“好吧?!睒翘煦懶闹邪蛋祰@息,他知道關夏說的是對的,時間的偉力能夠磨滅一切的偉大存在,“我們走吧?!?p> 他向關夏走過去。
關夏頓時俏臉通紅。
……
樓天銘攙扶著關夏前行,所幸這回有了手電,不用深一腳淺一腳的試探。
前行不遠,就到了山壁下面。
果然,那里有一個打磨很光滑、鑲嵌著磚石的寬闊通道。
“這不像是防空洞的配制,倒像個軍事基地?!标P夏評價。
兩人沿著通道向前,這地下工程不知道有多大,各種排水、通風管道,各種房間中有駐兵和布防的位置,也有各種重武器的痕跡。
一些關口似乎是可以封死的,但是原本的樞紐都已經損壞,看不出形狀。
地勢緩緩上升,證明他們的路線是正確的。
他們穿過一個巨大工廠,能看到復雜的流水線和玻璃隔斷,原本應該是白色的瓷磚已經發黃破碎,天花板那上的吊燈損壞。
也許這里曾經機械聲轟鳴,穿著白色防塵服的工人進進出出,火花從巨大的機器上傾瀉而下。
但現在已經變成廢墟,流水線落滿灰塵,機器冰冷,空無一人。
像是在某個時刻,難以抵抗的力量降臨,把這里所有生命抹掉。
樓天銘背著關夏,緩緩走過流水線。
突然,莫名的危機感瞬間充滿他的內心。
這一路上這種危機感曾經無數次救他的命,所以樓天銘毫不猶豫雙腿用力,向后跳去。
滴滴滴滴——
刺耳的尖嘯聲中,流水線盡頭一個閃著紅燈的金屬物體轟然爆炸!
砰!
橘色火球擴張,熾熱空氣膨脹,沖擊波橫掃而去。
破舊的流水線打橫飛起來,銹蝕金屬零件四下激射,樓天銘感覺像是被一堵鋼墻拍中,倒飛而去。
砰!
樓天銘砸在墻壁上,酥脆的墻壁凹陷下去,形成蛛網般的裂紋。
視野中蒙上一層血紅,腥甜的液體充滿口腔,從嘴角流下,給本就破爛的衣衫又填了一抹血色。
“咳咳咳……”樓天銘痛苦的咳嗽起來。
關夏相對好一些,樓天銘幫她吸收大部分的沖擊波,她只是被撞飛出去,停在另一邊的墻角。
”你們竟然真的來了……我能問問是怎么追到這里來的?”
優雅的聲音響起,皮鞋”噠噠“聲中,一個男人緩緩從陰影中走出。
因為黑暗樓天銘無法看清他的面孔,但是能夠看清他平端手臂中陰影的形狀,那是一把手槍。
槍口對準關夏。
”小姑娘,不要試圖沖過來,我在電腦里看過你的身手。只要你一動,我就立刻開槍。不知道你能不能快過子彈?”
那人謹慎的和關夏保持五米距離,緩緩道。
關夏低頭不語。
“不說沒關系。反正你接連破壞我們的事情,連他都……”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轉移開話題:“他說的還真對,你真的出現在我身后了。和我講講,你是怎么找過來的?”
關夏還是不語,樓天銘低頭喘息。
如果關夏是期待他出手的話,那就真的糟了……
”不想說?那我只能送你們走了……也不知道他從哪里認為你是威脅的,還讓我小心……“那人絮絮叨叨。
”他是誰?“樓天銘決定說點什么拖延一下時間。
他感覺對方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反正要是異位相處,樓天銘早就開槍了。
“你猜猜???嗯?猜對了我就告訴你,呵呵呵……”他顯得有些癲狂。
樓天銘看著他面孔的輪廓,逐漸從心中找到對方的信息。
他不認識他,但也認識。
對方是靈引,”樓天銘“曾經見過他,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也是如現在一般只看清輪廓。
只是現在兩人手無寸鐵,身負重傷,如何反抗?
又如何完成契約?
這時候,關夏抬起頭來。
一雙純凈金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瑰麗神秘。
靈引像是早有準備,在關夏抬頭的瞬間就已經跳躍般的后退,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十五米。
”來啊,試一試突破這十五米的距離?“靈引譏笑。
樓天銘再次皺眉,對方的精神是真的不太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畸變種的影響。
但是他瘋歸瘋,并不傻。
他看過關夏的出手,這十五米的距離,根本不可能瞬間通過。
“呵……”關夏竟然笑了。
雖然黑暗中看不太清她的面孔,但是那笑聲中的輕蔑和自信,讓樓天銘生出一種感覺——她從有些羞澀的關夏,重新變為那個自信而危險的獵人!
金瞳驟亮,宛若兩輪太陽落入她的瞳孔,璀璨耀目。
靈引驟然升起極其不好的感覺,下意識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
槍火炸開,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關夏所處的位置被打的磚石飛濺,但是原地已經空無一人。
樓天銘皺起眉。
他看得很清楚,關夏剛才拍在墻壁上平移出去,躲過射擊。
但是平移距離不過三四米,她的腿不能用力,如何能夠跨過這剩下的十米?
靈引也明白這點,飛快后退,準備進一步拉開距離。
就在這時,關夏微嘲的聲音響起:”誰告訴你……”
她伸出食指,在面前空氣畫了個十字。手指劃過的軌跡上,有星星點點金光匯聚,構成一個璀璨的十字。
”……我是近程的?”
嗡——
那個金光凝結成的十字瞬間穿過兩者間的距離,來到靈引身前!
“四階!”靈引發出一聲驚慌的怒吼。
血色霧氣從他七竅中噴涌而出,在面前形成一片氤氳,然后化為一只血手。
血手迎向金色十字。
砰!
血色霧氣發出爆炸,散碎霧氣落在銹蝕的金屬零件和潮濕的磚面上,留下無數焦黑的腐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