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協全身都在顫抖。
他竭盡全力在控制自己，然后還是忍不住的打顫。牙齒在磕碰，骨骼在顫抖，抖的像是篩糠一樣。
寒意從脊髓里泛起，讓他全身都在打顫，似乎連思維都被凍僵。
那塊手表他帶了大半年了，欺騙原配更是在兩人的被窩里，只有夫妻間才知道的秘密。
林柏到底知道多少？
又有多少的準備？
”將軍……將軍……”
他拼盡全力，只能擠出這兩個字，就仿佛這是某種咒語，只要念著就能拯救自己的生命。
”你哥哥死了，你恨他，我能理解?！?p> 林柏平靜的說下去，”但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我不希望你再自作主張，明白么？”
”明白！明白！”
蔡協聽出林柏口氣的松動，連連磕頭，眼淚鼻涕滾滾而下。
”下去吧?！?p> 林柏擺了擺手。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
蔡協一連磕滿九次，才站起身，顫顫巍巍的退了出去。
林柏看著他的背影，平靜的目光逐漸變了，充滿了失望與悲哀，但又強行把這些情緒壓入瞳孔深處。
這時候獵狐人走進來，手中捧著一疊報告。
”將軍，隱劍局今天的報告?！?p> 林柏接了過來，大致翻看一下，輕嘆了一聲。
在獵狐人面前，他終于卸下偽裝，露出疲憊之色。
那一疊報告中，分為數百個名字，有將軍府的侍女和侍衛，有如樓天銘和蔡協這樣的關鍵人物，也有南盟其他城邦的重要人物。
今夜，恐怕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
樓天銘開車前往碧翠園工地。
昨天那個偽裝成他的”替身”被他們抓走，然而到了晚上就被將軍府的手令要了回去。
雖然大家心里不解，但樓天銘知道因為什么，只是笑笑，沒有多講。
雖然他并擅長陰謀詭計，但蔡協這么直愣愣的送上來，如果還看不透，那也太過心大了。
半路上，他意外的看到了孫明。
自從和樓天銘發生些許不愉快之后，孫明和他就開始疏遠，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樓天銘對于這個情況，感慨卻不惋惜。
兩人本來就是酒肉朋友，即使孫明給過他幫助，那也是真金白銀喂出來的，并沒有什么真的友誼在。
當然，表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
樓天銘停下車，搖下窗子，露出了熱情的笑容：”孫哥，去哪？”
孫明同樣露出了笑容，”帶我一段路吧，咱們邊走邊說。”
樓天銘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孫明坐上來。
”你拿的什么東西？”樓天銘看見孫明抱了一個很大黑口袋。
孫明把口袋打開，露出了里面的復雜機器。
而在他動作之前，一道奇妙的波動就從機器中散發而出，似乎產生了某種奇妙的效用。
”你是誰？”樓天銘并不意外。
”林堂?！?p> 孫明從面孔上撤下一張微妙微翹的面具，露出真實的面孔，正是林德的孫子，那天在將軍府要人和他切磋的那個青年。
這時候他臉上帶著很親切的笑容，和那天表現出來的驕橫對比，判若兩人。
”別轉頭，我這個東西能屏蔽聲音，也能改變攝像頭。但是動作不能太大了，否則不好合成圖像?！?p> 林堂拍了拍懷中的復雜機器，看著前方說道。
”鄭直告訴你們了？”
林堂點點頭：”本來爺爺想直接聯絡你的，但你那天的表現太好，讓其他人都產生了疑惑。所以在談正事之前，我想先問一個問題?！?p> ”誰的疑惑？申大楊？”
林堂微笑點頭。
”什么問題？”
”你看到了什么？”
樓天銘也笑了：”能讓你們產生疑惑，才能讓林柏產生疑惑。如果不這樣，我連命都保不住，還請體諒。”
”至于看到了什么，我說的都是真話，不過只是一部分的真話?！?p> ”松城繁榮，和我沒有必然關系。如果我死了，松城再繁榮又能如何呢？這一點，是鄭直這個理想主義者體會不到的。”
林堂怔了怔，啞然失笑：”看來我們選錯說客了?！?p> ”我看到的東西很簡單——林柏承受很大的心理壓力。”
”怎么說？”
”有一個輝煌的父親并不完全是一個好事。他迫切想要和自己的父親和兄長比一比，證明自己的優秀。所以面對我這么個隨意提出的請求，卻派出最信任的人跟過來，還要我在所有人面前講。這是一種……嗯……驕傲和不自信混雜的復雜心理。”
”也可能是爺爺總和他講規矩，產生的逆反心理?！绷痔眯Φ馈?p> 樓天銘點頭表示認可，”林柏是個無情人，蔡舟伺候了他那么多年，被我殺了，他連表示都沒有。當然，若是有感情……我也會死?！?p> ”是個死循環?！绷痔命c點頭。
”他對松城的改造是他一生最為自傲的地方，不容任何人的質疑。偏偏我幾次行事，都是恰好針對在他改造的弱點上，工人、腐敗、學生，如果我沒猜錯，這讓他產生的憤怒要遠勝于我殺了蔡舟。”
”等一切風平浪靜了，殺不殺我本來就是在一念之間。有了這么多冒犯，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放過我?！?p> ”那如果他有容人之量呢？”林堂反而站在林柏的角度上思考。
”所以說只有站在遠處才能看清一個權力者。他對周圍的人的確堪稱寬厚，但這只是每一個掌權者都會的掩飾。我觀看了松城很多記錄，在過去也曾經發生過問題，但只要敢于反抗的人，哪怕是最卑微的角色，林柏也絕不憚于把對方投入監獄。比如幾個鬧事的工人或者調侃他的媒體，這恰恰能說明他的心胸。”
林堂像是看怪物一樣看了樓天銘好一會，掩飾不住臉上的詫異：”你是自己想的？”
”以史為鏡?！睒翘煦懳⑿φf道。
”那你又是為什么相信我們？”
”如果老人幫贏了，繼承松城就是您了吧?！睒翘煦懺囂降?。
林堂大笑。
這也是他親自跑動的理由，只要他出現，就是最大的誠意。
傳聞中殺兄篡位的林柏，不會對這么個侄子手下留情的。
”說了這么多，能不能講講為什么要找我這么個小角色？”
”你的角色可一點都不小。”林堂的神色鄭重起來：”你的優勢就是小?！?p> ”這可把我說糊涂了，怎么小又不小呢？”
”林柏多疑，所以建立了一個安全組織，用來監控周圍人的一舉一動。據說叫做隱劍局，除了他自己，我們都不知道底細?！?p> ”比如監控你，隱劍局派來了三批人。一批負責跟蹤，一批負責電子監控，一批是建筑師?！?p> ”而林柏對你心懷不滿，多有懷疑，所以他會讓隱劍局二十四小時監控你，一點秘密都不會給你留下。但是換一個角度想想，如果一個人二十四小時所有情況你都知道，你會不會產生一種把他牢牢掌握在手心里、對方根本騙不過你的感受？”
”最懷疑的，就是最信任的。”樓天銘喃喃。
”所以林柏不會信任你任何話，但是自信你表現出來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這就叫做燈下黑！而你的身份相對來說還不重要，隱劍局不可能投入真的高手來監控你，這就給了我們操縱的空間?！?p> ”是這個道理。”樓天銘點頭。
”而且我們要殺林柏，也需要你身份的配合！”
”我的身份……這個焚曉調查隊？”
”那天刺殺你也在對吧，林柏雖然受了傷，但并不嚴重。關鍵是我們試探出很多東西。如果在將軍府里，世界上沒有人能殺了他。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理由把他引誘出來，而你就是最合適的理由?！?p> ”我有什么理由？”
林堂臉上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如果，我是說如果，林柏發現了他哥哥當年失蹤的孩子，還恰巧在主持焚曉殺他呢？”
”這么復雜和關鍵的人物，林柏一定會去看的。”
”而你，當時就會是現場的最高級指揮官。”
”雖然你無法指揮他們執行過分的目標，但是一般的指令，他們會聽從的?！?p> 樓天銘沉思了一會，重重點頭。
”好，我們等一個合適機會，會把適合的消息送到你的手邊的，那時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林柏引誘出來?！?p> ”要多久動手？”
”不急，等你再取信林柏一些，然后焚曉再鬧一次，這樣效果更好。何況那位高手也需要療傷，暫時不能動手?！?p> 車停了下來，孫明笑著走下車。
樓天銘跟在他身后走下汽車。
在他的身前，近百名的士兵，配合行動的治安員，荷槍實彈，站在陽光下，神色肅然。
在初步取得林柏信任后，他決定主動一點。
蔣志明已經到了，站在不遠處。
連續發生數次慘劇，樓天銘準備先發制人。
不遠處的工地里，有著許多心懷怨憤的工人，他們很可能在焚曉的教唆下，成為畸變種。
樓天銘準備對這里實行軍管。
雖然會給他們一種自己是”爪牙”的錯覺，但是他也管不了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