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息怒。”群臣中蒼老的聲音響起。
云蜇轉(zhuǎn)過頭。
一個白發(fā)長須,身著簡樸,手拄拐杖的老人走出來。
“大王,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這位驛將軍,并不是蔡人。若斬了他,必將豎吳國為強敵。”
“包胥!”熊申吼道,“你要為此人求情?!”
“公子息怒,我并非求情,現(xiàn)如今,吳楚關(guān)系微妙,還請大王三思。”
半響的沉默。
“退下。”楚平王擺擺手,“驛無心,你說兇手至今還逍遙在世?他不是被熊申殺了么?”
“大王,此番前來,一是勸說大王罷兵,二是還世子一個公道。”
“公道?”楚王滿臉的驚異,“莫非其中有何蹊蹺?”
“驛無心!”熊閭喝道,“王兄已故,兇手也已伏劍,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公子,刺殺世子的兇手確實受了你一劍,就差那么一點就命喪黃泉,可偏偏他卻不想死,到現(xiàn)在還活得很好,而且正在歸楚的途中,你說,兇手不是逍遙在世,又是什么呢?”
“你說什么?”熊閭問道,驚訝的聲音似乎變得顫抖,“范勾還活著?”
“不錯,只可惜此人仍在昏迷之中,蔡昭候不想背一個包庇兇手的罪名而讓大王誤會,所以派人將其送回楚境,交大王發(fā)落。”
“不可能,那一劍穿腹而過,怎可能還活著?”熊申搖搖頭,驚異的眼神似乎還帶著隱隱的驚慌。
“范勾是受了你一劍不假,但蔡國宮中不乏奇醫(yī)妙藥,昭候以千年人參為其續(xù)命,只為交由大王處置。”云蜇慢慢說著。
“此人即殺害我兒的兇手,怎還容他茍存于世?回來也好,我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斬下他的頭顱來祭奠我兒。”楚平王喝道,“驛無心,你說,此人在何處?”
“范勾和我同時從新蔡出發(fā),但由于他傷勢過重,不宜長途顛簸,所以行程較慢,料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剛到楚境的驛站。”
“常獄!”
“末將在!”一名身穿盔甲的虎面將軍應(yīng)聲走出來。
“我命你將范勾帶回來,即刻出發(fā)。”
“此事交與我,王兄的仇,應(yīng)該由我來報。”熊申已走上前,眼中一抹焦慮之色。
“大王,請容我多言一句。”云蜇說道,“此人雖罪該萬死,但現(xiàn)在卻不是該殺的時候,因為他是一個有秘密的人。”
“你是說……”楚平王站起身,看著云蜇,若有所思。
蔡昭侯既然將他送還楚國,其中定有蹊蹺。
“大王,我還有一事,但此事為蔡昭侯交代,需單獨說與大王。”
“蔡昭侯交代?”楚王重復(fù)道,“什么話,要你一個吳人來說?”
“事關(guān)隱秘,對大王百利無一害。”
“常獄,你暫且退下。”楚昭王瞇起眼睛看著云蜇,“跟我到后殿。”
……
精致的雅房,紅漆窗欞,鑲刻著龍紋雕花,楚平王坐在一張仍然雕刻著龍紋的椅子上。
“大王,請容我欺君之罪,其實范勾確實早已被申公子斬殺。”
楚平王看著云蜇,“蔡昭侯交代的事情,就是要我恕你欺君之罪?”
“大王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世子被害,范勾只相當(dāng)于一支射在世子身上的箭,而真正彎弓的人,至今躲在幕后,這個人并不是姬朔。”云蜇壓低聲音,緩緩說道,“大王試想,蔡國羸弱,對強楚討好唯恐不及,怎還會冒著與楚國交兵的危險而殺害世子呢?”
楚平王眉毛緊鎖,默然無言,半響,“范勾受何人指使?”
云蜇轉(zhuǎn)過身,走到門邊,有意朝門外掃視。
“你不必?fù)?dān)心,沒有我的命令,沒人敢到此處偷聽。”
“大王試想,世子若是死了,楚國儲君的位置便空了出來,這樣的話,對誰最有利?”
“你的意思是熊申……”楚平王看著云蜇,臉色忽然變得潮紅,“驛無心,休得胡言……”
“大王!”楚平王還沒有說完,云蜇已經(jīng)接過話頭,“我并非胡言,先前在朝堂我捏造一個假消息,就是為了讓申公子相信范勾還活著,如申公子真是兇手,此時他應(yīng)該坐立不安,更有滅口的殺心。”
“你的意思是?”楚平王繼續(xù)問道。
“大王應(yīng)該從此時開始監(jiān)視申公子的一舉一動,我料定他必會派殺手去驛站滅口。你可派常獄佯裝去拿人,半道伏兵于驛站外,當(dāng)殺手從驛站逃離時,可于半道緝拿。”
……
伊人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灰暗的天空,鉛云如墨。雪仍未停。
“天氣寒冷,還是多穿一件衣裳。”春瑩將一件雪白的絨袍披在公主身上。
“你說,他什么時候能回來?”公主仍舊看著窗外,將絨袍的邊角拉緊。
春瑩當(dāng)然知道公主口中的“他”是誰。“公主別擔(dān)心,驛將軍福大命大,此行雖然艱難,但他既然敢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想,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
“唉。”公主輕嘆一聲,轉(zhuǎn)過頭,美麗的眼睛蒙著淡淡的憂傷,更有一絲濃濃的牽掛。
“公主,姬朔求見。”門外的侍從走進(jìn)來,說道。
“不見。”公主緩緩說道。
“若不是楚國世子出事,我們已經(jīng)大婚了。娘子為何對夫君如此冷淡?”姬朔已經(jīng)走進(jìn)來,滿嘴的酒氣。
“誰是你娘子?出去!”伊人看著姬朔,一臉鄙夷。
“要我出去?這是我蔡國的王殿,吳王將娘子許配給我,你就是我姬朔的人。”
“請公子自重!”伊人大聲說道。
姬朔微微一愣,半響突然笑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從你來蔡國,就一直跟那個驛無心眉來眼去,赴楚是死路一條,可他偏偏要去,足見此人心智之愚,實為呆徒莽夫。說不準(zhǔn),早已被楚人斬了。娘子為何還要為他掛心呢?還不如……”
“滾出去!”伊人看著姬朔,美麗的臉頰由于憤怒而變得通紅,“驛將軍的智計,豈是你這等無能之輩能揣測到的?”
“我無能?我是蔡國世子,將來是要承繼大位的!”姬朔看著伊人,絲毫不以為意,舔舔嘴唇,瞇起的眼睛似乎泛起光,竟然向伊人撲來。
“啪”的一聲。
“你敢打我!”姬朔瞇著的眼睛終于睜開,本來通紅的臉頰上頓時多了幾條指印。
“打你是輕的,若是在吳國,我早已殺了你!”伊人叱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