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雨水豐富。一周里,五天都難得見到陽光。原本就寒冷的季節,再加上潮濕的空氣,讓人的心情像干不了的衣服一樣難受。俞家媽媽最討厭這種天氣,她的抱怨和雨天一起沒完沒了。所有的事情都會讓她萌生厭煩的情緒。這種情緒可以來源于孩子的頑皮,可以來自于老伴的遲鈍,更多的應該是出于對兒子婚姻的擔憂。“你算是把她趕走了,那后面的事情怎么解決?你和舒暢聯系過了嗎?”俞家媽媽反反復復的詢問俞少卿:“你把門鎖也換了,會不會有點過分了?小米,她,”
“媽,你煩不煩?我說沒事就沒事。她進不了門,看不到女兒,忍不了多久就會乖乖提出離婚的。就是她去打官司告我,我一身的債,她不可能分到我們家一分錢的。你還擔心什么?”俞少卿一臉的篤定,微笑著安慰母親:“再說了,夫妻間的事,關起門來,哪里說的清楚,都是死無對證。她就是去外面鬧也沒用的。等她來找我,我們就可以把離婚談下來了。我不要她幫我背一身的債,就很對得起她了。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才安心。”
俞家媽媽見兒子信心滿滿,只好不再說什么。事情的發展還真像俞少卿預計的那樣。艾小米在娘家呆了半個月,看丈夫沒有半點接她回去的意思。電話打過去,俞少卿的口氣堅決而生硬:“你不是喜歡野出去玩嗎?那你就不要再回來。”婚姻走到這一步,結束只是時間問題。拋棄情感因素,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談判。艾倫主張采取拖延戰術,逼俞家先出招。他告訴女兒,談判最終達成協議,并非雙方各退一步,而是取決于實力和能力。艾小米明顯處于劣勢。硬碰硬她會吃虧的。但思念孩子的艾小米聽不進父親的告誡,她去俞家吃了兩次閉門羹后,來到俞少卿的公司。桌子對面的男人,今非昔比。他看著電腦,瞥一眼對面的女人說:“家事你還想鬧到公司來?你就不怕我也去你公司?”
“我不是來你公司吵架的。就是離婚,我的東西你要讓我搬走,孩子我也有權探視。”艾小米說道。
“你的衣服可以拿走,想看孩子,也不是你想看就可以看的。”俞少卿不屑的說。
“那你什么意思?”
“你要先預約,知道嗎?還有我們已經這樣了,你還不打算離婚嗎?是想幫我一起還債?”辦公室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俞少卿被秘書叫了出去。這對艾小米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她迅速的繞到電腦屏幕前。時間緊迫,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到財務報表和人事名單。幸運的是,俞少卿離開前一直在移動鼠標,電腦還沒有進入鎖屏狀態。艾小米利用搜索工具焦急的等待,終于跳出的文件位置,讓她即興奮又緊張。她聽著房間外面的動靜,把資料拷貝進手機里。顯示器任務進度條全部變成藍色后,她松了口氣,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艾小米假裝漫不經心的一邊等男人回來一邊玩著手機。劇烈的心跳聲在她的胸腔里回蕩。顫抖的手指讓手機不住的震動。她在員工名單里,尋找那個特別的名子。那個在她丈夫衣服里掉出來的,身份證和醫保卡上的名子。那個特別而少見的名子,那個讓她看了一眼就銘心刻骨的名子此刻出現在她的手機里。財務主管:彌媛。
女人的第六感,不容小視。這種沒有科學立足點的感官臆斷,卻有讓懷疑變成現實的神奇力量。俞家媽媽這幾天的眼皮跳得厲害。老伴覺得是天氣濕度大,讓人身體的某些部分浮腫。兒子認為是她夜里睡前喝多了水。這兩種論斷都被俞家媽媽推翻。她執拗的認為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征兆。冬天的夜晚太漫長,她催促兒子盡快把這段婚姻了結。“你和小米談離婚了嗎?她肯了嗎?”俞家媽媽繼續問:“我叫你聯系舒暢,你去找過他嗎?他是做投資理財的,最近你新聞看了嗎?很多這種公司都跑路了,你那兩百萬一直放在他那兒安不安全?”俞少卿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手機屏幕,他敷衍的態度激怒了母親:“我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你到底在和誰聊天?我告訴你,如果這兩百萬沒了,你公司的虧空要怎么補?這是要坐牢的,你懂不懂?”俞家媽媽命令兒子明天就去找舒暢拿回現金。既然戲已經演完,艾小米也離開了這個家。那筆錢再留在別人的口袋里著實叫人不放心。俞家媽媽的顧慮是對的,只可惜晚了一步。當俞少卿站在老同學一片狼藉,人去樓空的辦公室里時,他才意識到母親的擔憂應驗了。他找到了大樓的物業詢問。“一個月前就都搬走了。還欠著我們的物業費。說起這家公司還真賊,家具全是租的。我們知道的時候人早跑了。看來現在這種不正規的理財公司真是碰不得。”俞少卿又趕忙撥打舒暢的電話。先是無人接聽,再撥過去時已關機。不知所措爬滿俞少卿全身,他像一根柱子一般直挺挺的扎在漆黑的灰塵里。一條短訊鈴聲閃過大腦,把他叫醒。他拿起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寫道:少卿,公司出事了,理財投資失敗了,我也是被騙的,現在只能跑路。你那兩百萬,我也賠進去了。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去報警,不然你騙你老婆的事也會被抖出來,你好好想想。兄弟這次對不起你了,多保重。
晴天霹靂足矣形容此刻的心情,手機掉到地上,屏幕碎了,俞少卿的心也碎了。這原本只是他精心設計的一出戲。為了讓艾小米相信舉債的事實,為了老婆可以凈身出戶,為了讓離婚的成本降低為零,為了和情人彌媛名正言順的在一起。聰明卻反被聰明誤,俞少卿栽在了大學同學的手里。多年的同窗情誼付之一炬,兩百萬鈔票瞬間成了泡影。現在婚還沒有離成,錢卻沒了,他要如何向母親交待?他要如何補上被挪用的公司貨款?他該怎么辦?手機鈴聲讓失魂落魄的男人清醒過來。“媽媽來電”在龜裂的屏幕上固執的閃個不停。電話通了,一個急切的聲音說:“兒子,怎么樣,錢拿回來了?”
“媽,”俞少卿的聲音在顫動:“舒暢跑了,我們的兩百萬,沒了”。
“你說什么?你不是說這全是假的嗎?怎么現在全變成真的了?你說,你說,你說呀”。電話的那頭傳來俞家媽媽切斯低里絕望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