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鑫的平板電腦在查房間隙亮了起來。屏幕上的“援疆日記”已經(jīng)寫了滿滿三頁，最新一行剛敲下“胡楊林的影子像監(jiān)護儀”，就聽見關(guān)梔在喊“3床血壓掉了”。她把平板往白大褂里一塞，抓起除顫儀的動作比在北特時還快。這里的每一秒，都像ICU的搶救時刻，容不得半分遲疑。

　　“咱們得跟仲云說說。”李琪給呼吸機換過濾膜時，聲音里帶著沒藏好的疲憊。干燥的空氣讓她的嘴唇裂了道口子，“再這么連軸轉(zhuǎn)，不用搶救病人，咱們先倒下了。”她望著走廊里排隊領(lǐng)藥的病人，突然就懂了仲云總說的“咬牙挺住”。有些責(zé)任，必須扛著。

　　仲云在會議室里接到李琪的意見時，正對著物資清單發(fā)愁。“呼吸機不足”四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她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我已經(jīng)跟政府反映了。”她把剛泡好的菊花茶往李琪面前推了推，“再堅持兩天。”

　　這話像顆定心丸。當天晚上的勝利公寓，院子里的篝火在風(fēng)里跳得正歡。李琪端著剛做好的大盤雞從廚房出來時，油香瞬間漫了滿院。雞塊在搪瓷盆里堆得冒尖，花生米撒在周圍像圈星星，關(guān)梔突然笑了：“比鄭雄洲做的牛肉包還香。”

　　“那是。”李琪往馬德恩碗里夾了塊雞腿，“咱們護理部可是藏龍臥虎。”馬德恩咬下的瞬間，湯汁在嘴角沾了點，惹得眾人都笑了。原來再嚴肅的主任，也有這樣煙火氣的時刻。

　　廖鑫抱著平板坐在火堆旁，指尖在“最后一篇日記”上懸了懸。她望著跳舞的同事們，突然寫下：“這里的星星會記得，我們曾為生命起舞。”牛錢錢發(fā)來的視頻在后臺亮著，年輕醫(yī)生舉著她送的鋼筆，說“北特的櫻花開了”。

　　三個月期滿的通知來臨時，勝利醫(yī)院的走廊突然安靜了。仲云整理行李時，發(fā)現(xiàn)枕頭下多了包當?shù)禺a(chǎn)的葡萄干。是3床的維吾爾族大娘塞的，老人總說“姑娘要多吃甜的”。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比往常柔和了些，像在說“一路平安”。

　　送行的氣球在勝利區(qū)的天空飄成了彩色。當?shù)卣蛠淼孽r花還帶著晨露，仲云接過的瞬間，看見司機師傅眼里的紅血絲。那個總說“XJ冷”的漢子，此刻正紅著眼眶揮手。警車開道的鳴笛聲里，混著孩子們的“再見”，像首沒唱完的歌。

　　飛機起飛時，舒果果突然哭了。她攥著吳帆寄來的招考簡章，紙頁上的“北特醫(yī)院”四個字被淚水洇得發(fā)亮。這三個月像場漫長的夜班，終于到了交班前的最后一刻。關(guān)梔拍著她的背，自己的眼眶也紅了：“吳帆肯定在機場等你。”

　　北特醫(yī)院的銀杏葉在秋日里黃得正好。楊世昌院長帶著院領(lǐng)導(dǎo)在停機坪等了許久，仲云走下舷梯的瞬間，紅衣服的身影突然就模糊了。原來最動人的歡迎，不是鮮花掌聲，是看見熟悉的白大褂在風(fēng)中搖晃。

　　關(guān)梔在人群里找到鄭雄洲時，男人手里的保溫桶還冒著熱氣。“牛肉包熱好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沒藏好的哽咽，卻在她撲進懷里時笑了，“回家了。”

　　一周后的頒獎臺上，關(guān)梔望著胸前的獎?wù)峦蝗恍α恕＞酃鉄粝碌臉s耀比不過援疆時的篝火，掌聲再響也蓋不過勝利醫(yī)院的監(jiān)護儀。原來奉獻的意義，不在獎杯里，在那些被救回的生命里，在維吾爾族大娘塞的葡萄干里，在同事們圍坐烤火的笑聲里。

　　廖鑫把“援疆日記”打印出來時，陽光正透過ICU的玻璃門。她望著正在核藥的舒果果，看著給病人扎針的關(guān)梔，突然就懂了。

　　山海浮沉里，最動人的不是輝煌，是有人和你一起，把平凡的日子過成值得銘記的故事。

　　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在午后響起時，像在為這場歸來伴奏。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淡淡的曬斑，那是XJ陽光留下的勛章。每個人的眼里都亮著光，那是見過生死后，更懂得珍惜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