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溶咖啡的粉末在白大褂上洇出淺褐的斑。阮荊棘剛用紙巾擦去污漬,李琪就像只撲棱蛾子撞進來,白大褂口袋里的筆掉在地上:“聽說心內科的王護士花五千買了論文版面!”她壓著嗓子的模樣像偷拆快遞的小孩,指尖在阮荊棘的筆記本上戳出個小坑,“你快幫我看看,我這篇《草莓狀血管瘤護理觀察》能不能行?”
廖鑫抱著病歷本站在門口的身影被日光燈管拉得很長。她的白大褂第二顆紐扣松了線頭,手指在文件夾邊緣捻了半天:“我寫的心理護理論文……總覺得數據不夠?!蔽募A里露出半截稿紙,“焦慮評分”幾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自從牛家的事解決后,她眼里的光又回來了,只是說話時還帶著點怯生生的溫柔。
阮荊棘剛把兩人的論文稿鋪在桌上,林悅的哭聲就撞開了值班室的門。小姑娘的護士帽歪在一邊,護目鏡掛在脖子上晃悠:“2床家屬說我扎針像殺豬……”溫柳跟進來時,手里的記錄本拍在治療盤上,發出清脆的響:“哭什么?我當年被患者家屬罵‘手比鉗子還笨’,不也挺過來了?”她抓過林悅的手按在模擬血管模型上,“進針要像蚊子叮人,快、準、輕,再練十遍!”
晨光里的溫柳像塊淬了火的鋼。她捏著林悅的手腕調整角度時,指尖的老繭蹭過姑娘細嫩的皮膚。那是二十多年靜脈穿刺磨出的勛章。阮荊棘看著這幕突然想起自己剛入職時,溫柳把她罵哭后,又偷偷在她抽屜塞了本《靜脈穿刺技巧》,書頁里夾著張便簽:“別怕疼,練熟了就不抖了?!?p> 論文突擊小組的“根據地”設在護士站角落。阮荊棘的筆記本上貼滿了彩色便利貼:粉色寫著“李琪的案例要加數據”,藍色標注“廖鑫的心理量表需更新”。李琪把科室的不良事件報表翻出來當素材,突然拍桌子:“這個壓瘡護理的案例,咱們可以加個‘防壓瘡氣墊使用時機’的分析!”廖鑫立刻翻出近半年的壓瘡記錄,鉛筆在報表上畫出整齊的核對標記。
仲云主任的茉莉花茶在玻璃杯里舒展。阮荊棘捧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發燙,茶水香混著主任身上的消毒水味,竟有種奇異的和諧?!澳銓懙摹吨匕Y患者家屬心理干預》我看過了?!敝魅瓮七^來的文件上,“家屬焦慮評分下降30%”幾個字被畫了波浪線,“科研不是發論文那么簡單,能解決臨床問題才是真本事?!?p> 走廊的聲控燈在阮荊棘走出來時亮起。她攥著護理科研小組章程的手指微微出汗,章程末尾“向所有護士開放”幾個字,是她剛才用主任的鋼筆添上去的。路過心內科護士站時,隱約聽見王護士在打電話:“那論文版面費能退嗎?聽說醫院要查……”她腳步不停,心里卻像揣了顆暖烘烘的太陽。她們的科研小組,要讓每個護士都敢說“我的論文是自己寫的”。
重癥監護室的夜班總帶著咖啡香。阮荊棘在《護理科研小組計劃書》里寫下“每周三晚七點培訓”時,李琪正用熒光筆給案例標重點,廖鑫對著電腦核對數據,連睫毛都在屏幕光里泛著認真的光。溫柳查完房回來,把一袋草莓放在桌上:“剛家屬給的,說是感謝咱們護理得好?!?p> 第一顆草莓咬開時,甜汁在舌尖炸開。阮荊棘看著大家分草莓的笑臉,突然在計劃書最后添了行字:“最好的科研,藏在煙火氣里。”監護儀的滴答聲里,她仿佛已經看見,未來會有更多護士捧著自己寫的論文,眼里閃著和她們一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