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謙還想著文軒打來的電話,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睡覺了?他的媽媽是不是回家了?
想撥打電話過去,又感覺不太合適。
主要是怕把文軒吵醒了,他反而又害怕了。
不打呢,又心欠欠的……
邵子謙就這樣翻來覆去想著心事,直到天亮。
……
文軒是凌晨四點鐘的時候被尿脹醒的。
好在所有的燈都是開著的,臥室、客廳包括廁所等很亮堂,所以他并不害怕。
但是他感覺自己發燒了。
于是撒完尿之后就去怕打媽媽臥室的門。
“媽媽,媽媽,我好像發燒了,要去醫院……”
媽媽沒有回應。
文軒繼續拍門,還是沒有反應。
文軒其實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這個時候媽媽應該是回家了的,媽媽不回應,她突然很想擔心。
最近半年,媽媽的狀態非常差,或許因為爸爸死了的緣故。
家里倒是清凈了,不再有吵鬧聲和砸鍋碗瓢盆的聲音了,也沒有人管制文軒玩游戲到多久了。但是媽媽卻變得沒有了魂魄,像個夜不歸宿的野鬼。
這個家帶給文軒的,是另外一種恐怖。
文軒擔心媽媽,于是就去開門。
反正這半年來,沒有了爸爸,媽媽都不鎖門。
門開了,里面卻沒有燈光,只有從窗簾外面折射出遠處的霓虹,像動畫片里的妖魔鬼怪。
文軒驚叫一聲,栽倒在地。
……
女人和羅紅一起來到羅紅的出租屋里,就仰叉叉倒在了沙發上。
她真的很疲倦,像醉鬼一樣的恍惚,反復念叨著:“我的老公死了。”
羅紅蹙著眉頭,心里充滿了同情。
去廚房燒水給女人泡方便面。
回到客廳的時候,女人卻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真的太疲倦了。
羅紅不敢睡覺。
這女人來路不明,她很擔心自己去我是睡覺之后會發生什么?
“家”里倒是沒什么可偷的,但是萬一這女人在自己“家”里有個什么意外,就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羅紅在女人身上搭了毛毯,搬來筆記本,帶著耳機看電影。
……
凌晨四點,女人突然驚醒。
看見羅紅,迷茫了好一陣,才想起兩個小時前發生的一切,以及白天發生的一切。
甚至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一切。
但是她沒有心思去咀嚼了。
“我得走了!”
說罷就要起身。
羅紅摘下耳機,驚訝地問:“你要去那里,天還沒亮呢。”
“我夢見我兒子暈倒了?!?p> 女人驚慌地說,剛剛從夢境里撿回來的魂魄,瞬間又丟掉了。
羅紅笑了笑:“夢都是反的……大姐,沒想到你這么年輕,都有孩子了。”
女人卻笑不出來,急切摸出手機,一邊說:“希望是反的?!?p> 然后撥打電話。
無人接聽。
女人更慌了。
“我得回去了,我老公死了,兒子千萬不能出事?!?p> 羅紅聽她這么一說,眼圈就紅了:好可憐的女人。
“大姐,你兒子或許是睡著了呢?”
“不會,睡著也會接電話的,我剛剛夢見他暈倒了,他真的會暈倒的。他體質不好,受點風寒就會發燒,一發燒就會昏迷……”
“???”
……
這是一個注定的不眠之夜。
……
第二天,羅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
她睡得太死了,邵子謙打來了三次電話都沒有聽見。
“哥,對不起……”
撥出電話剛開了一個口,邵子謙就大聲訓斥:“叫我老師!”
羅紅有點掃興,心想:這人咋就對一個稱謂這般在意呢?
于是就改口了:“邵老師,不好意思啊,我睡過頭了?!?p> 邵子謙還真把自己當成教室里的老師了。
厲聲說:“我給你說,要實習的話就得接受欄目的管理,第一天就遲到,你叫領導怎么想?我怎么想?我介紹來的人,不能讓人家說三道四,你要是我的學生……”
羅紅突然有點害怕。
邵子謙昨天晚上還輕聲細語、噓寒問暖的,才過了大半個晚上,怎么突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兇死了……
……
“你同學的親戚,還是你帶吧,這樣對你同學也負責。”
副制片老陳哥認真地邵子謙說。
“這個……不太合適……”
邵子謙一直是欄目的優秀記者,每個月的任務和績效都是數一數二的,能成為他的學生是一種幸運。
邵子謙帶過一些學生,不多,但都出色,現在有三個學生都混上了正科,在其他欄目擔任一把手職位。
青出于藍勝于藍,而邵子謙至今還是一個主編,副科都是很勉強的。
三年前尹曼嫻離開電視臺之后,邵子謙就宣布不再帶學生了的。
“哎呀!”
回想起三年前的事情,老陳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領導要是不相信你,怎么還會推薦你為全省新聞職業道德模范呢?我是想著,既然人是你介紹來的,現在是實習的高峰期,學生多。好一點的記者都帶兩個三個的,你就當為欄目分憂了吧。這女娃形象和氣質都很好,出鏡應該很棒的。再說了,她還要參加臺里的招聘考試,別人會那么用心指導她嗎?對吧?你帶是最合適的了?!?p> 老陳哥五十八歲,快要退休的老人,真心把實習生當孩子。
至于三年前年發生的事情,老陳哥也是見證人。
他相信邵子謙。
邵子謙咬咬牙狠狠心,常常地呼出一口郁悶的氣息,說:“那就我帶吧。”
其實他也是順水推舟而已。
要是把羅紅交給別的男記者帶,他心又會產生另外一種郁悶了。
……
“哥,昨天晚上你走之后,發生一件怪事?!?p> “給你說了,叫老師!”
邵子謙聲音很低,但是不容反駁。
不過他現在的確是羅紅的老師了。
“好好好,老師老師!對了哥,你干嘛在乎一個稱謂呢?”
邵子謙想生氣,卻無奈地笑了。
“不是我在乎,是環境決定的,欄目里一百多個人,你和我相差十二歲,一天哥啊哥的,別人會怎么想?你一天哥啊哥的,我又怎么去管教你?總之一句話,你在這里就是一個實習的學生,而我,是你的指導老師,我們就是這個關系!”
說罷,一臉嚴肅地看著羅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