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曼嫻跟著邵子謙實習、工作了三年時間，直到如今，邵子謙還是不懂她的心事。
包括三年前的突然離開，她也沒有給邵子謙說出真正的原因。
邵子謙沒有機會問，尹曼嫻沒有機會說，直到今天。
面對尹曼嫻的眼淚，邵子謙有點措手不及，急忙在身上的口袋里翻找紙巾。
羅紅從挎包里拿出一包紙巾，想了想，還是遞給了邵子謙。
邵子謙又將紙巾遞給尹曼嫻。
尹曼嫻這才注意到，現場還有一個小師妹羅紅。
于是趕緊擦拭眼淚，朝羅紅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妹妹，師父一罵我，我就忍不住流淚了。”
邵子謙把頭歪向一邊，不置可否。
他對學生的確動不動就又兇又吼的。
但是現在人家尹曼嫻已經不是他的學生了，他還是改不了脾氣。
不過現在并沒有怎么兇她。
既然尹曼嫻說她的眼淚和自己這個當師父的有關系，邵子謙就借坡下驢，果然對她說教起來。
“好了，我們不說醫托的事了，我只想說，不管你是什么公關部的經理也好，平民百姓也好，也不管你未來會是百萬千萬億萬富翁，你都得記住我以前給你說的話，做人有善念，做事有慧心，這樣也不枉我們師徒一場。”
尹曼嫻明紅著眼睛，眼神怪怪地看著邵子謙。
“師父，我還沒來得及問你，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邵子謙苦笑了一下，玩世不恭地說：“好啊，怎么不好？好得很呢！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腰不酸背不痛腿不抽筋，有什么不好的？！”
尹曼嫻嘴巴一癟，又要哭了。
看了羅紅一眼，急忙忍住。
突然抬起頭來說：“師父的電話還是沒變吧？”
“……”
邵子謙輕輕哼了一聲，說不清楚是笑還是冷哼。
他沒有回答。
心想：變不變，這三年你也沒打過。
倒是邵子謙打過尹曼嫻的電話幾百次，直到絕望。
然后問：“你經常換號碼，是吧？”
尹曼嫻眼睛一紅，忍不住又淚水婆娑。
趕緊去了衛生間。
羅紅不知道一個電話號碼的話題，怎么又惹哭了尹曼嫻。
其實邵子謙也感到蒙圈：雖說心里有怨氣，但是自己剛剛也沒怎么把怨氣表達出來啊。
她這是怎么了？
尹曼嫻的淚水，真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三年了，她漂泊到了深圳，也是經常這樣悄悄流淚。
……
“老師，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尹曼嫻輪番的淚水，讓羅紅感到很是無趣。
她雖然很想和邵子謙待在一起，但是多了一個愛哭的姐姐，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折騰。
邵子謙一反常態，輕言細語地說：“我之前都給你說了，叫你先回臺的嘛……”
羅紅雙肘撐在桌面上，雙手捏著線衫的袖口托著下巴。
這是她的一個習慣，安靜下來就是這個樣子。
羅紅果然很安靜，張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邵子謙，不說話。
邵子謙很喜歡她這個樣子，但是受不了這樣的眼神，佯裝生氣：“干嘛這樣看我？我的臉上有墨汁？”
邵子謙習慣用鋼筆采訪記錄，思考問題的時候老是用筆桿磨蹭下巴，以前就鬧過多次笑話。
羅紅答非所問，趁著尹曼嫻不在，朝著邵子謙俏皮一笑：“老師，你的這個學生有點怪哦，你和她……沒什么故事吧？”
她原本只想開一個曖昧一點玩笑而已，調劑一下尷尬的氣氛，不料邵子謙卻大發雷霆。
“胡說八道，我和學生有什么故事？你不是我的學生嗎？”
羅紅這才回到殘酷的現實：做邵子謙的學生，其實也沒什么好。
玩笑不能開，還得適應他喜怒無常的情緒。
累！
再累也得忍著，趕緊閉嘴！
邵子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重了。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想緩和一下羅紅的心情，不料卻差點把羅紅氣死。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
我的媽媽呀，我都大學畢業了，還小孩子家家？
羅紅也快要哭了……
……
衛生間里，尹曼嫻洗了一把冷水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一直喜歡哭，六年前是這樣，三年前也是這樣。
不過這些年她是默默的流淚，偷偷的流淚。
現在，居然當著他的面，有點放肆了。
出來的時候，邵子謙明顯感覺到尹曼嫻是化過淡妝的，臉上的笑有點勉強。
“不好意思！師父，一起吃個飯？”
邵子謙也很想和尹曼嫻吃飯，但是有羅紅在，很多話不好說，加上尹曼嫻的語氣多了一個問號，誠意不夠。
“改天吧，反正你都回來了……”
尹曼嫻突然說：“萬一我明天、或許后天……突然又離開了呢？”
邵子謙啞然。
中午飯，隨便吃一點就是了。
但是尹曼嫻卻把邵子謙和羅紅帶進了一家豪華的海鮮餐廳。
吃完后，邵子謙借口出門打電話，在包房外面喊來服務員結賬。
“先生，已經有人買單了的。”
尹曼嫻是存心請客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態，邵子謙突然對服務員說：“給我看一下單子，多少錢？”
服務員遞過來餐單一看，邵子謙嚇了一跳。
一千二。
一頓飯吃去了一千二，尹曼嫻也太奢侈了。
三個人吃一頓飯，三五百都貴了。
看來這三年她混得還不錯。
現在都是強生醫療集團公關部經理了，年薪應該比他這個主編高吧。
邵子謙拼死拼活，一個月最多一萬二，還包括三千塊錢的主編崗位津貼。
……
返臺的途中，羅紅一直竊竊地笑。
“什么鬼？值得這么高興？”
邵子謙知道小丫頭肯定有什么值得興奮的秘密。
羅紅瞥了邵子謙一眼，小聲說：“以后……我也叫你師父算了。”
邵子謙心里一凜。
叫不叫師父都無所謂，就一個稱謂而已，但是羅紅這樣說是有針對性。
她在和尹曼嫻叫板。
邵子謙就多了一種隱隱的擔憂。
“你喜歡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沒人的時候隨便你，在辦公室，還是叫老師好。”
邵子謙面無表情。
裝的。
……
邵子謙一走，尹曼嫻就直接回到了強生醫療集團。
尹曼嫻原本是來和美亞醫院的老板談事的，結果連老板的面都沒碰上，就離開。
都是因為遇到了邵子謙。
“怎么樣？你覺得有沒有收購的必要？”
打電話給尹曼嫻的是強生醫療集團的副總蘭玉鳳，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尹曼嫻回答：“我覺得挺好的啊，我覺得呢……要是開一個女性專科醫院，就更好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窈窕女子醫院。”
一個副總和公關部經理，這樣的對話一般人很難理解。
尹曼嫻現在的心思不在美亞醫院，她想靜一靜，好好捋一捋三年前，乃至六年前的一些事情。
看師父現在的狀態不是太好。
還有那個女人，她現在過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