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郁郁蔥蔥的樹林,如今只剩一片焦土,幾個人無比沉重的在林中前行,偶然間發現一株幸存的嫩苗,讓幾個人露出了開心的笑臉,他們謹慎的從嫩苗旁走過,生怕在不經意之間毀掉了這林子僅存的希望。
“這林子,要多久才能恢復生機?”仲代輕聲問道。
“不知道,或許要一百年吧,或者兩百年。”陶九生走在前面回答道,仲代和陸興寧走在后面,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上面怪罪下來我倒不擔心,可如此繁茂的樹林因紛爭而付之焦土,唉,實在可惜。”陸興寧惋惜地說道。
“放心吧,已經有人頂罪了。”
“誰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陶九生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過了半個時辰。
“再往前走,就是鐵溪縣了,我們就在這里分頭走吧。”最前面的黑衣大漢說道。
臨走之前,黑衣大漢拿出一張憑據,而陶九生極不情愿地在上面簽了字畫了押,黑衣大漢將憑據仔細收好,說道:
“陶兄弟,主人說,利息就算你每日半分,很慷慨吧,有空回西北看看,我們都很掛念你。”
“嗯嗯嗯,我會的我會的。”
陶九生苦笑著點頭應允,然后從懷里拿出一顆寶石,是鑲嵌在假米山人頭拐杖中的,一顆璀璨奪目的紅色寶石。
“把這個送給許肥言,記住,要以你的名義送。”
“啊?為什么?”黑衣大漢一愣,不知道陶九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讓你送就送!”陶九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道。
“好吧,我會說這是你我合送的,也可以幫你抵一些欠款。”黑衣大漢接過了寶石,仔細看了看,寶石十分耀眼,紅的如同火焰一般。
“唉,隨你了。”
陶九生搖了搖頭,然后抱拳行禮說道:“過段時間我一定會登門拜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白音大哥。”
“客氣。”
仲代和陸興寧也抱拳說道:“感謝救命之恩。”
黑衣大漢一只手搭在另一個肩膀上,微微鞠躬回禮,然后朝著北方行去。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應該是蒙古人吧。”陸興寧若有所思地說道。
“放心吧,上差大人,他絕對不是俺答派來的探子,自從邊境互市以來,蒙古人并不是洪水猛獸了,他只是我一個朋友的護衛,僅此而已,別想太多了。”
“許肥言...西北首富許肥言?”陸興寧有些吃驚。
“是啊,不然還有哪個許肥言?每一次的布局如果沒有人力物力的支持都是空談,算計,也是要花錢的啊。”
“看來你還真是有些神秘莫測啊,找機會我得好好查查你了。”陸興寧盯著陶九生說道。
陶九生笑著說道:“沒問題,上差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我已經一大天沒喝水了。”
三人繼續向前行進,一個時辰后,他們就已經來到了鐵溪縣的大門。
此時的知縣大人正坐在府衙內,嚴肅的思考一個問題,究竟是服毒好,還是上吊好?
“做一頓飯就把林子點著了!你們是干什么吃的!上頭怪罪下來還得我來頂!”
得知消息的知縣對劉捕頭破口大罵,把所有的人都打了三十大板,僅僅是這么簡單就不用怕了,知縣想到三年前才當上的官,今天居然要用腦袋來還,他哭天喊地,恨不得掐死劉捕頭,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辦法呢?唉!
知縣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百姓們看到知縣大人來了,紛紛關門閉戶,小商小販們趕緊把自己的商品收好,錢袋子扎緊,一溜煙消失的無影無蹤,可知縣大人今天沒有打秋風的心情,他低著頭,慢慢地在街上踱步,剛走了幾步,他一頭撞上了迎面走來的人,就像撞在了一面墻上,頓時頭暈眼花,摔了個四腳朝天,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他顧不得官體,直接破口大罵。
“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撞本老爺!趕緊給我跪下!”
知縣老爺擺正了歪掉的帽子,看到了他面前的三個人,知縣老爺打量著這三個人,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一個蓬頭垢面的野人,還有一個...知縣老爺吞了吞口水,因為他注意到第三個人那身破爛的衣服上,似乎有著相當熟悉且恐怖的圖案。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知縣老爺搓了搓手,擦掉手心的汗,含糊不清的問道。
“我們是什么人?哈,你說呢!”
聽完這句話,陶九生突然發難,厲聲質問知縣,知縣錯愕之間,語氣更加怯懦。
“額,這個,三位,到這里來,有何貴干啊?”
“剛才,好像是有人撞了我們的錦衣衛上差,還出言不遜啊?”陶九生陰陽怪氣的說道。
知縣老爺聽到那恐怖的三個字,面色慘白,三魂丟了兩魂,膝蓋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地哆嗦。
“三...三位上差到此,下...下官沖...沖撞了三位上差,罪...罪該萬死。”
知縣老爺如同遇到索命厲鬼一般,話都已經說不清楚,只是語無倫次的討饒。
“喂,你差不多得了,別嚇唬他了。”
陸興寧對著陶九生無奈的說道,轉而對知縣說:“帶我們去驛館,我們要休息。”
“咦?你們不是來抓我的?”知縣大人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驚喜地喊道。
“不是,我們只是要去驛站。”
知縣一下子站了起來,換了一副極盡諂媚的嘴臉,彎著腰,對他們三人說道:
“是是是是,下官李翔恭迎三位上差,下官這就帶三位去驛館歇息,三位上差來到此地舟車勞頓真是辛苦的不得了啊,尤其是這位上差——”
知縣大人看了一眼蓬頭垢面的仲代,正巧碰到了仲代回視過來的目光,那眼神十分冰冷,剛死里逃生的知縣覺得自己又走了一趟鬼門關,抬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陶九生趾高氣昂的說道:“話說,前幾日我們這位上差給你們交代了一個任務,不知道你們完沒完成啊!”
知縣聽到陶九生對自己問道此事,急忙回復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前幾日上差走了之后,我趕緊就讓我手下的人去了樹林之外待命,等了足足五天五夜啊,才終于等來了風,埋了鍋,也造了飯,只可恨我那幾個飯桶手下啊,實在是不爭氣,居然不小心失火燃了整片林子!下官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啊,回來就重重的責罰了他們,還希望上差能和上面多多美言幾句,此事和下官沒有絲毫關系啊!”
陶九生夸張的驚呼:“好啊!原來那火是你們放的啊!”
知縣剛找回的膝蓋骨此刻又不知去哪了,“撲通”一下又跪倒在了三人面前,磕頭如小雞啄米一般,一邊哭,一邊說道:
“嗚嗚嗚,下官真是知錯了啊,還望上差大人能替下官美言幾句,下官中舉之后等了七八年才撈到現在的官職,下官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歲的孩子,一家老小就指望著下官養活呢...”
知縣老爺聲淚俱下的討饒,仲代和陸興寧看著滿意的陶九生,而周圍的百姓聽到這殺豬一般的哭聲,也都紛紛探出頭來看,平日里趾高氣昂的知縣老爺,如今哭的梨花帶雨,真是個奇景啊,百姓們一邊看,一邊捂著嘴偷笑,暗暗的對陶九生三人伸出大拇指。
“好了好了,我們二人隨著上差大人到此,就是為了來幫襯你的。”
陶九生對著知縣說道,知縣大人停止了哭聲,抬起那張滿是涕泗的臉,驚喜的望著陶九生,陶九生看著知縣的眼睛,陰沉地說道:
“你知不知道這場火燒死了三百多人!?”
“啊!!”
知縣大人已經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也不哭也不鬧,呆呆的杵在那里。
陶九生又轉而微笑著說:“燒死了三百多個倭寇,助我們剿滅了倭酋之首汪直的余黨,你立功了。”
事實證明,人要想保證身體健康,就一定要有一個和平安詳的心態,大喜大悲對人的損害極大,而鐵溪縣的知縣大人,在這樣的大喜大悲之中,一時難以應付,眼睛一翻,暈死過去了。
“哎,這個知縣和你有仇嗎?為什么這么整他?”陸興寧疑惑地問陶九生。
“要不是他貪墨了許多錢財,導致這一帶衛兵如此羸弱不堪,也不會死這么多人了,不久以后還要讓他立一功,不整治整治他真是美死他了。”陶九生盯著昏死過去的知縣,冷冷的說道。
“立功?”陸興寧疑惑地問道。
“快保護知縣大老爺!”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眾衙役在劉捕頭的帶領下狂奔而來,圍住了三人。
“好哇,你們竟敢冒犯本縣青天大老爺,你們三個刁...”
劉捕頭的話還沒說出口,陶九生就從懷中拿出了陸興寧的名帖,金帖上燙著幾個字:錦衣衛總旗——陸興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