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孟恩攙扶著風戀塵在映荷池旁坐下,沉默良久,誰知她突然開口,開口之后又是一段唏噓不已,“那墓碑之上就寫本郡主之姊。”
傅家人聽言無不是怔愣片刻情緒不明,戀塵見此黛眉微挑,鳳目一瞇,抬首輕嗤,“怎么,覺本郡主年紀尚輕人微輕言,故此命令不住爾等了?”
傅大學士思量片刻趕忙上前拱手,“不敢不敢,郡主之令不敢不從。”
他的話音剛落,只覺身后落雪勾枯枝的雪地被踩踏的咯咯作響,一道渾厚的聲音遠遠傳來,如美酒醉人,不過卻是一番洗今朝,原來堪一笑。
“胡鬧,戀塵,傅學士一家痛失愛女已屬悲戚,你不可再添亂了。”林歸秋披著玄色鶴氅迎面走來,語氣不輕不重的落在了她的耳中。
戀塵不禁嗤笑一聲,不作回頭的高聲命令,“都給本郡主退下,”她說到此一步一步逼近林歸秋,嘴唇微勾,“我與世子爺‘有事’相談。”
她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雙目輕顫間接了些許天際輕如鴻毛的落雪,霎時畫龍點睛,驚艷人須臾。
所有人聽言紛紛告退,唯獨孟恩踟躕著不肯遠去。
戀塵晦暗不明的掃了她一眼,眉梢眼角余光漫漫,一切盡在不言間。
誰都沒有看見,孟恩垂眸退下之時的蒼白面容,與憔悴不堪的身軀微顫,因此淚眼婆娑溺在朦朧間。
世子爺的那句胡鬧,她知道,郡主怒了,曜石的死,奶娘的薨逝,詩嬋姑娘絕望自弒,和……和她的清白,主子從未忘過。
只不過那根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弦還在茍延殘喘的撐著,世子爺卻偏偏要觸及,那便要準備好承受痛可蝕骨的絕望。
風戀塵娉婷裊娜的站在林歸秋面前,并無少女羞,卻有無盡怒。
良久她終于拂袖驀然,暗自哂笑,“過盡千帆,苦海無邊,枯枝落葉秋風殘,終是不及飄渺權欲得你意,你我自小相伴數十年,我對你費盡思量笑顏中,你卻把我玩弄股掌心術間。”
這么多年,她的退讓也是有限度的,還不夠嗎……
林歸秋聽著她一言一語竟猩紅了雙眼,垂在雙側的拳頭握的越來越緊。
似是藏著無邊的隱忍,深埋在心底多年,借著冷雪烈風的摧殘,終于破繭而出,且將靜謐曠野盡撕裂。
他漠然的舉步上前,猛地抓住戀塵的雙肩,當戀塵對上他那雙寒冷至極的雙目之時,似看到了茫然無措與掙扎不得的絕望。
“正如你所想,自始至終我就是一個靠女人謀權得利的懦夫小人,數載之下,是你對我無愧于心,而我卻對你機關算盡,你們都是受害者,而我林歸秋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你滿意了了?”
他說到此,額間的二龍搶珠金抹額與映荷池中的射陽水光相映一晃,刺的戀塵雙目微顫,晃神間錯失了他高高在上鮮少出現的悲戚絕望。
“你會騎馬是嗎?你文成武就是嗎?何必呢,騎馬故意摔下輸給我,先生教書你墊底,與林脈語闖禍打架蠢事干盡,你總是用你的那點蠢事來襯托我的好,無論我多努力,可是這些依舊換不來父王的吝嗇一眼,自始至終你都把我憐憫著,都是在可憐我。”
他過于激動的嘶吼驚落了一樹枯枝落葉鳥鵲比鄰。
眸光更是熱烈的贏過了頭頂晨曦曉光,目光灼灼的掃過來之時竟灼傷了她一身的沉痛決絕。
她該怎么說呢?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這些都可以過去……去他娘的過去。
她甩開單薄肩膀之上的雙手,色厲荏苒,“這就是你手刃曜石的托言?這就是你殺死我奶娘的借口?這就是你傷害我孟恩的理由?難道這就是你間接害死詩嬋的籍詞借故?荒繆,荒繆至極。”
聽到此言,林歸秋一時無言以對,惱怒的言論破口而出,“你鬧夠了沒有?你唐唐當今親封的安越郡主不累嗎?裝什么裝,別人不知我還不知嗎?傅詩嬋的死恐是屬你最開懷吧,那日青涯之底若沒有你從中作梗詩嬋怎會當眾拒婚?你可沒少為林脈語阻撓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