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堂木敲起,一杯清香氤氳繚繞的濃茶入喉,拂一拂衣袖,眼前琴弦輕輕彈奏。
只嘆,又是一曲悲歡離合的白骨紅顏,深陷夜色對這沉痛換來的風度奉為圭臬,可憐,可憐,沒能得以斥訓迷途知返。
若是往日,戀塵定會狗急跳墻拳打腳踢,怒斥林歸秋狼心狗肺心若磐石,良心喂狗的豎子。
但是當她經歷了這么多的物是人非,在云江數年,一朝回歸潛邸宅院,短短一載,這種成長太殘酷了。
以最重要的人換來的成長,這種代價比剝她筋骨來的更為沉痛,幾乎壓抑的她喘息不得,窒息而亡。
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做一個冷血無情的人,選擇其一,人之本性如此,那我便全都要了吧。
風戀塵垂眸漫不經心的嗤笑一聲,因失望已不在有期望的眼神太過冷漠。
她莞爾輕哂的弧度第一次如此張揚,“說的極好,不過戀塵何德何能如世兄說的那般大智若愚聰穎卓絕,我不過是一介閨閣女子,獨有惹人厭的頭發長見識短的淺薄,并無從中作梗壞您好事的本領,還望世子爺殿下不要失望才是。”
林歸秋聽著她越說越起勁,一時心底五味雜陳,飽脹的酸澀敢逆著血液直沖眼眶。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只得急切的夸下箴言為己陳情,“戀塵,我錯了,我并未如此想過,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好,你說,你解釋啊,我聽著呢,你說啊,”她凝著雙目做出要側耳傾聽的架勢,突然之間無數的心酸通通灌進了她的心頭,只能驀地轉過身去顫啟薄唇,“你看,連你自己都無話可說了?!?p> 話音剛落,她還來不及吸一口冰天雪地里的空氣來洗滌失意的神魂,雙腳已然毅然決然的踏入雪地里。
漸漸的把蕭瑟意冷的背影隱匿在了蒼白晨曦里。
很快,血紅衣衫被風吹起,無意間皺褶了幾道不易察覺的紋理,漸漸與白雪紛飛融為一體。
她轉身的瞬間還在想著,這次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了,從后往前數的話,應該是的吧,她捂住面容,心酸難耐。
當林歸秋再次與風戀塵取得聯系的時候是除夕夜的前日,他滿懷期待的打開戀塵給他的那封信。
信封不是潛邸來往信件的專用水紋紙,而是不知在哪個陳書舊頁上撕下來抄寫經文的黃麻紙隨意折疊的。
他輕輕撕開一角,索性借著那點裂口直接撐開,抽出里面白黃的信件,拂開書桌一旁的文墨紙硯,借著雕花牗窗的細碎光亮細細的研讀起來。
歸秋,予你一段心里話,你且聽好了。
從別以后,我會獨自現在云水之崖,撫著紅塵畫卷,昨日種種,似水無痕。
我不想怨你,若我事事生恨,恩怨情仇何時休,紛飛擾亂寢難安。
但是,我卻永遠不會原諒你,窮通尚如此,何況生與死。
不過我賭你,百千夜盡,大夢如長歌,你會看向無際夜空寂寥,人不見,水空流,眺望你求之不得的我啊。
歸秋,歸秋,歸秋……我念你之名千萬遍,忽而茫然,早知無緣,何須誓言,君的胸中有大志,我卻不是亦如是。
我表面沒心沒肺,其實只是思緒萬千,我在遮掩,遮掩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可那又如何,我卻不屑可憐你林歸秋一分一毫。
霧散夢醒,歸以秋思,戀塵愚笨,直到今日終于把你看清了。
只愿此別,勿忘心安。
林歸秋屏息看完這單薄一張輕紙上的所謂心里話,心里好似被萬只螻蟻啃食般的疼痛。
閉目細想,沒過思量,他好似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幾乎堪稱手忙腳亂的再次拿起信件細讀數遍。
何為從別以后,我會現于云水之崖?
這次他終于知道了哪里不對勁,猛地拍案而起,一陣烈風似的破門而出,起身之時帶翻了筆墨紙硯數十件,玄色衣擺拂亂了門后爐鼎與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