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雨小樓封了司越兩天氣脈,司越體內躁動的血氣終于平靜了幾天,但也只是幾天而已。
自雨小樓醒來后,接連幾天費時費力的為他調息,終于在不封他氣脈的前提下,穩住了內息。
可就在幾天前,司越出了一趟門,兩天后的一個半夜,他渾身是血的被驚蟄扛進了紫宸苑,睡夢中的雨小樓被火急火燎的叫起來,一番查探過后差點沒氣暈過去,要不是自知身處狼窩不救不行,雨小樓定一掌劈了這糟蹋自己心血的坑貨。
本來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雨小樓的御靈術終于要修得大圓滿,再有兩日,就可以進行鴻蒙錄中篇——萬合天雷的修煉,結果她那晚替司越療傷時,遭到他體內暴動的封印之力反噬,險些傷了根本。
那之后,雨小樓花了整整兩天時間調息,如今她莫說大圓滿了,她要是能在年前,把在自己體內亂竄的那股封印之力除干凈了,她就心滿意足了。
盛怒之下的雨小樓顯得很平靜,她算著司越醒來的時間,終于第一次出了紫宸苑,一路到了宛華苑司越的房門前,守在門前的大寒見她一臉溫和的笑著朝自己走來,突然有些犯怵,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讓一讓。”雨小樓說。
“小雨姑娘,世子此時正在與人議事,世子交代……”
“嘭!”
“過……”大寒還沒說完,房門就已經被小寒一掌震開了。
房中的司越獨自端坐在榻上,驚蟄一臉怒意的站在司越身側。
雨小樓帶著笑意,幾步進了房里,察覺到房間里異樣的氣息波動,她斂了笑意,懶懶的說:“世子不打算讓你的人回避一下嗎?”
“咳咳,我怕他們走了,你一掌劈了我,我現在太弱,禁不住,不如這樣,咳咳…待我身體好些了,我一定親自去紫宸苑,挨你幾掌,給你順氣。”司越軟綿無力的說得情真意切。
他的身體情況,這世上怕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他這柔弱裝給誰看?
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雨小樓被氣笑了,“想來是我平時表現膿包了些,才會讓越世子誤以為我是個傻子吧!”
“怎么會,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女人。”司越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雨小樓嗤笑一聲,找了個離自己最近椅子坐下,“那世子見過的女人還真是少得可憐,你不會,還是個……”
“放肆!”驚蟄大喝一聲,冷劍已經架到了雨小樓肩上。
“不敢殺,就不要再此亂吠!”雨小樓厲聲道,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此時是真的怒了,“我留在王府,世子可是承諾過我毫發無傷的,今日你可是弄斷我數根頭發了,此事我可記下來,以后的日子,世子可莫要再受傷了,否則我小肚雞腸,到時免不得是要加倍奉還的!”
“你……”驚蟄話未說完,手中的劍,便在他眼前化成了一灘鐵水,只剩一個劍柄還握在手中。
“你這劍,我瞧你用著不甚稱手,毀了正好,”雨小樓說著,起身朝屋外走去,“世子這一院的花草也甚是俗艷,我今日心情不佳瞧著厭煩,失手毀了幾株,世子勿怪。”
隨著她的離開,宛華苑這滿院的花草迅速枯萎,大寒站在院中,嗅著空氣中隱隱的枯木腐爛的味道,有些幸災樂禍,“世子這以后有得受了!”
宛華苑走了一遭,最后毀了一扇門、一把劍、一院花草,放了幾句狠話,然而卻并沒有什么用。
回到紫宸苑后,雨小樓那是越想越氣,只恨自己現在太虛弱,就剛才宛華苑中嚇唬人的那幾下,就幾乎耗光了所以靈力,此時體內的封印之力反噬亂竄,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面色瞬間慘白。
寒露幾人急了,聲稱要替她找大夫,還是小寒攔下了,雨小樓勉強穩住心神,說道:“我無礙的,是我太小心眼,把自己氣吐血了。”
“不是的,姑娘最好!”小雪急忙說道。
看她一臉慌張,雨小樓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我沒事,只是累了,等我休息好了,給你煮粥喝。”隨后,她看向小寒,說道:“在我醒來之前,紫宸苑不待客。”
小寒“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其后幾天,紫宸苑院門緊閉,雨小樓閉門不出,有幾次司越的封印之力出現反復,大寒曾來請過幾回,卻連一次院門都沒進去過,只因他打不過小寒,驚蟄又沒了劍,小寒這廝又是個不知變通的。
就這樣,司越生生受了幾天封印之力蠶食之苦,紫宸苑的院門終于打開了。大寒得到消息,興沖沖的打算去請雨小樓,卻被司越叫住了。
“她開院門是知道我的極限要到了,你真以為她是氣消了?”司越說著,起身穿衣,雨小樓這口氣,只能他親自去順了。
其實司越覺得挨雨小樓一頓罵真沒什么要緊的,只是那日她怒氣正盛,他一點都不懷疑若是當時房中只有他一個人在,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掌劈了他!那時的自己,還沒有獨自面對她的資本。再者,他也真不怕丟了面子,只是這面子要丟,也要看在誰面前丟,當時在場的可不止大寒跟驚蟄,除了各部各堂,還有族中來的幾個小輩,這面子哪是能丟的?不出所料,終于把她徹底惹毛了,最后受苦的還是自己,他不禁自嘲道:“還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結果司越進了紫宸苑,一路暢通無阻的見到了雨小樓,雨小樓冷著臉開始為他治療,除了全程一言不發,與平時并無不同,沒有罵人,更沒有在他體內動什么手腳,這讓一開始就做好準備挨罵的司越,很是奇怪了一番,其后接連幾天皆是如此,直到他血氣平復,雨小樓都沒有再與他說一個字。
今日是臘月初八,在安陽國這只是個普通的日子,可對雨小樓來說卻不一樣。
以前在家的時候,云安平時雖然老是欺負她,可是每年的這一天,云安都會給他煮粥喝。晚飯的時候,雨小樓熬了臘八粥,開了幾壇酒,與紫宸苑一眾好好熱鬧了一番。
可就在大家興致正高時,司越這個煞風景的來了,幾人瞬間沒了興致,于是早早的就散了。
這廝下午的時候才來過,此時又來,雨小樓以為他是封印之力發作,將他帶到房間,仔細檢查了一番。
折騰許久,發現司越根本沒事,雨小樓覺得有一股無名火急急竄上心頭,正要破口大罵,卻看見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得意,生生忍了回去。于是她幾步坐到了榻上,給小火爐子添了幾枚炭,開始溫酒,不一會,便有酒香隱隱漫出。
一般這種時候,司越就會識趣的走了,可今天注定不一般,他走到榻前,坐到了雨小樓對面,合了合披風,捧著手爐半倚在榻上。
兩人一言不發的對坐許久,房間里酒香四溢,雨小樓滅了火,開始一口一口的慢慢喝著酒。
沒多久,酒便下了半壺,見司越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雨小樓終于忍不住想要開口。組織了一下語言,正當她要開口時,司越先開口了,“我錯了!”
那些罵人的話,楞是被雨小樓生生噎了回去,“你……世子能有什么錯。”
“自然是有的,不然你也不會如此生氣。”見她終于愿意與他說話,司越莫名的松了口氣。然后自己取了個酒杯,拿過勺子盛酒。
“世子是覺得,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好到可以喝酒的程度了?”雨小樓看向他,問。
“額,自然是不能喝的,”司越放下酒杯,望向她,“還有什么不能做的,你盡管說,我盡量不犯。”
“呵,也沒什么不能做的,這原本就是交易,世子給我靈玨,我保世子不死,所以世子做什么都是應該的,我無條件的救世子也是應該的!我只是想提醒世子,靈力不是憑空就能有的,恢復與修煉都需要時間,若次次救你都需要消耗大量靈力的話,我想用不了多久,不是你被封印之力繳得筋脈盡斷而亡,就是我靈海枯竭而死。”雨小樓懶懶的說,繼續著喝酒。
天色漸晚,濃云散盡,半輪寒月掛在夜空。月色下的齊王府顯得格外幽靜。
在紫宸苑除了寒露,其他人都不怕冷,所以整個紫宸苑就她房中有烤爐,雨小樓房中則只有一個溫酒的小爐子。
此時雖然沒有下雪,但寒風凜冽,因為身體的原因,司越近幾年是越來越怕冷。他合了合披風,突然開口道:“正如你之前所言,只要我還是我,很多事就由不得我愿不愿意。”
“呵,戰神齊王的小兒子,舉世公認的天才!也不過如此。”雨小樓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語氣依舊是懶懶的。
聽她說完,司越不禁勾起一抹淺笑,平日里冰冷的眉眼變得柔和,雨小樓輕輕一揮手,火爐里的炭開始燃燒,火光印在他的臉上,眉眼如畫,輪廓分明,周身氣質宛如仙人,他看著火爐里跳動的火焰,笑意更深了些。
這樣的司越給人的感覺很美好,若是別人見到了,定是如癡如醉,但雨小樓卻是無動于衷,她拿起酒壺走到屏風后,那里有一個裝滿酒的酒缸,她拿起旁邊的勺子將酒壺加滿,往回走的時候順手關了窗,然后左手提壺右手結印,毫不避諱,嘴里念念有詞,最后輕誦一句:“合!”
靈氣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冷冽的寒氣被快速隔絕,房間里慢慢變暖,司越看著她若無其事的坐回原位,將酒壺架在火爐上,聽著火爐里偶爾發出幾聲小小的“噼啪”聲,他突然想起寂雪山上的那個小山坳。
“知道百葉先生嗎?”司越問。
“聽說過。”雨小樓說。
“我與他的第一次相見,并不是在空相寺。”司越說著,滿屋濃郁的酒香,隨著呼吸進入他的身體,他看了看手邊的酒杯,又看向雨小樓。
只見她輕輕揮了揮手,滿屋子的酒香瞬間消失,司越臉上沒了笑意,看她的眼神多一絲埋怨,她只當沒看見,“十幾年前,你大哥司嵊病重,藥石無醫,齊王救子心切,找到了當時的號稱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百葉先生,你就是在那時見到了他?”
“可惜他并沒有傳言中的那么神,大哥最終還是走了。”司越說完,突然有些傷感,雨小樓不確定他這幅模樣是因為思念親人,還是因為沒給他酒喝,亦或是都有。
房間靜下來,兩人坐在榻上,司越注視著雨小樓的一舉一動,良久,見她神色如常完全不為所動,心想,裝可憐果沒用,是非要我套路你是吧?
司越坐起身,神情嚴肅起來,“可能是你的治療起了效果吧,近幾日,我時不時會記起一些事。”
“什么事?”
“百葉也會靈術,感覺上與你完全不一樣的靈術,他的靈術總是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不如你的有生命力,也不如你的凝純。”司越說。
“這世上能感知靈氣的人很多,但能懂得其中規則并加以利用的就很少了,所謂修煉靈力的秘法,說穿了,就是教你如何與靈氣溝通,然后納為己用。靈術上百葉他并無師承,全憑自身感悟,能有了如今的境界,已是難得。”雨小樓說。
“那你現在什么境界了?”司越問完,雨小樓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她笑了,聰明如他,稍一動念,便知道自己踩雷了。
果然,雨小樓放下酒杯,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我體質特殊,修煉起來不如別人那般費力,原本前幾日便能突破的大關,托世子的福,年前我都不會再有任何突破的可能了,至于年后能不能有所突破,就要看世子的表現了。”
“......”司越被懟得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火爐里發出“噼啪”幾聲,雨小樓輕嘆一聲,看著司越正色道:“司越,你有你的責任,有必須要守護的東西,為了這些,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可我剛才說的話也并非危言聳聽,你的狀況現在是越來越糟,現在要壓制封印已經一天比一天吃力,稍有不慎必糟反噬,如若我還是停滯不前,到時莫說你了,連我都要搭進去。”
“我明白,事都處理完了,年前應該不會再出什么岔子,我保證,我會每天心平氣和,在你痊愈之前,絕不給你添亂。”司越,雨小樓的這口氣終于算是順了。目光不自主的又落到面前的酒杯上。
看著司越的樣子,雨小樓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拿過他面前的杯子,杯子里的酒已經涼透了,此時被她握在手中,卻泛起淡淡的霧氣。
幾息之間,霧氣散盡,雨小樓將酒杯遞到司越面前,“喏,現在可以喝了。”
楞了一下,司越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終于還是喝到了,“入口醇香,沁人心脾,好酒!”
“啊~”司越的贊美雨小樓不甚在意,打了個哈欠,“好困,我要休息了。”
“過幾天白弈小妹的及笄禮宴,想請你陪我去一趟。”司越說著,語態平和,不像是在求人,像是通知。
“不去。”雨小樓想都不想就回絕了。
“五百兩!”
“只是觀禮嗎?”
“一千兩,看一下他小妹的情況。”
“成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