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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那年時節

第四章

2014那年時節 凝金 8055 2019-05-05 20:50:53

  星期四中午我接到了通知木瓜康復的電話。我從桌上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我按下接聽鍵:“喂,您好?”那邊有個女人道出我的名字,然后等著我的回答。

  “對,我就是。請問您是?”我向對方問道。

  “哦,我是愛寵寵物醫院的醫生,您有一只寵物龜叫做木瓜的,上周日的時候不是病了送到我們這里來了嗎,如今它已經完全康復了。您可以放心地把它領回家去了,所以您看什么時間有空來接它???”

  我這才聽出來她就是給木瓜看病的那個年輕的女醫生,可是她的聲音跟記憶中溫婉悅耳的印象不太一樣,現在聽來帶著股濃重的鼻音,似乎是感冒了。我想了想說道:“今天下班后就可以去,我們這兒正好有直達你們醫院附近的公交車,只是不知道你們幾點下班?”

  “我們五點半下班?!?p>  “那就來得及,我五點鐘下班,如果不堵車的話大概五點二十分左右就可以到了。當然,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會盡可能爭取早點過去?!?p>  “好的,這時間可以。”

  “那太謝謝您了,勞您費心了?!蔽蚁蛩乐x。

  “哪里,不用客氣,那就先這樣?再見。”

  我再次向她道謝,掛斷電話。孫成梁一臉興奮的將腦袋湊了過來:“呦嗬,聽你剛才說話時候的語氣,對方八成是女人吧?你還真行啊,這么快就有約會對象了?醫生還是護士?上個禮拜你不是還說不急著找女朋友嗎?”

  我搖了搖頭:“唉,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剛才打來電話的是寵物醫院的醫生,通知我去接木瓜回家的。”

  “木瓜?寵物醫院?”他的表情看來很是迷惘:“這水果跟寵物醫院有什么關系?”

  我再次嘆口氣:“我養了只烏龜,它名叫木瓜,上個禮拜天病了,拉稀。所以就把它送寵物醫院去了,現在看來應該是被治好了,這不人家醫生通知我去領它么。”

  孫成梁撇了撇嘴:“是這么回事啊,真沒勁。我還以為你要去跟女孩子約會呢。你什么時候養的烏龜,沒聽你說過啊。”

  “養了差不多七八年了,它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用不著滿大街的到處跟人嚷嚷吧?!蔽覐那懊娴男』\屜里夾了個燒賣放進嘴里。

  “這可不一定啊,越是稀罕物件才越要保密呢,假如你在家養了個ET,你能跟外人說嗎?透出一點風來就會被政府征收掉做研究對象了,是吧?你看有誰會傻到整天跟別人炫耀自己在家里藏了什么寶貝???”坐在旁邊的阿瑩用筷子戳著她點的蝦餃說道。

  “這倒是。”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

  “所以呢,我就很好奇你悶聲不吭地養了那么長時間的烏龜究竟是什么樣子,該不會是什么珍稀品種吧?”阿瑩把腦袋湊了過來,咬著筷子忽閃著粘有長長假睫毛的眼睛問道。

  坐在飯桌旁的其他同事也都隨聲附和,一致要求我就木瓜的種類及樣貌作出說明,看來阿瑩的話已經充分地調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他們何以會對這種與己無關的小事情充滿興趣呢?不論木瓜到底是何種類的烏龜,我想這都與他們沒什么太大關系,無非是在這沉悶無奇的工作和生活里積攢了太多的無聊,因此閑暇之余彼此打聽點別人的私密便成他們排遣無聊的一種方式。

  真是可憐而無聊的好奇心。

  我拿起手機,從相冊里調出了我給木瓜拍的相片后遞給阿瑩,她看完之后依次遞給其他人逐一過目。手機在飯桌上轉了一圈后回到了我手里,他們看過照片之后表達了“不過如此這般”的意思。這是理所當然,木瓜又不是長著翅膀的噴火暴龍,我自然不會指望普通無奇的它能夠引起這些家伙的情感震動。

  在外面的餐廳吃罷午飯,我們回到辦公室里繼續工作。我盤算了下今天手頭剩余的工作,應該可以在四點半鐘之前搞定,我找到老板說今天有事希望能夠提前一會下班,他很爽快就答應了。只要專心工作起來時間便過得快,所有工作做完之后才不過四點,比之前預計的還多省出半個小時,我將桌面上的東西收拾利索,然后去對面辦公室和老板打了個招呼便下了班。

  寵物醫院里一如之前來時的樣子,依墻而立的植物,靜物畫般的塑料坐椅,接待臺的那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依舊以亙古未變的姿勢與神情埋頭閱讀,只有她背面墻壁上的鐘表在“嗒嗒”地不停行走,顯示著時間的流動。外面的風從紗窗中徐徐送入,那幾盆觀賞植物的枝葉便亦隨之輕輕搖晃,門外馬路上駛過的汽車將兩下僵硬的鳴笛聲隔著玻璃大門丟將進來,隨即便被擦去似的消失無蹤,隱約使人覺得仿佛邁入了一個不同的世界。我徑直走上二樓,來到上次的診室里,那名年輕的女醫生正在隔間里工作,我敲了幾下門,她聞聲走了出來,我抬手打了個招呼:“嗨!您好,我是來接木瓜回家的?!彼ゎ^看了看掛在墻上的石英鐘,笑道:“你來的可夠早的啊,足足提前了一個鐘頭。”我笑了笑:“呵呵,工作做完了就提前下班了,早點過來也是想看看木瓜那家伙嘛。怎么樣,它已經完全好嗎?”她轉身向隔間走去:“那是自然,不好的話我能讓你來領它么?過來吧,這小家伙現在可精神著呢。”

  我隨后走進隔間,她帶我來到木瓜住的玻璃缸前,伸手拍了拍玻璃缸:“喏,跟它打聲招呼吧。”我低頭看去,此時木瓜也正抻著脖子向上看過來,我猜它大概以為我是來給它喂食的,見了我便四肢并用地向這邊爬來,直到一頭撞到了玻璃上面。我笑了笑,看來木瓜恢復得不錯嘛。我轉頭向那女醫生說道:“瞧這家伙的精神頭兒比生病以前還好呢,真是太感謝了。”她一擺手:“不用客氣,你把它送到我們這兒就是要它恢復健康嘛,要是治不好它,那我這醫生豈不白當了?”

  “那是?!蔽冶硎就猓骸澳軉杺€問題么?”

  “可以,請講?!?p>  “我猜你應該是冬天出生的吧,還有你父親或母親很喜歡梅花對吧?”

  “……”她的身子稍微向后仰了仰,兩條柳葉形的眉毛好看地向上挑動了一下:“為什么這么說?”

  “寒梅傲雪,很有詩意的名字啊,林醫生?!蔽矣媚抗饷橄蛩厍芭鍘У墓ぷ髯C,示意自己是從那上面看到了她的名字:“不過梅花之魂皆在冷傲兩字,冰清玉潔不落凡俗,這意境美則美矣,卻終歸是過于孤寒了。但你看起來卻沒有半點兒冷傲的樣子,反而讓我覺得很親切,你給我的印象是更接近于蘭花的氣質而非傲雪寒梅?!?p>  林醫生聽我說完,輕輕咳嗽了兩聲,眼中漾出一絲笑意,看著我問道:“你向來都是這么恭維女人的?”

  “這不是恭維,而是實話實說,百分之百真實感受?!蔽衣柭柤?,表示無辜:“就算我真的是在恭維你,可也沒什么好處吧?你總不會因為這幾句話就免掉木瓜的治療費吧?”

  “當然,想都別想?!彼苷J真地點點頭。

  “所以嘍,這真的是我看到你名字時的一閃之念,絕無半點虛假?!蔽倚χf道:“那么,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有沒有猜對嗎?”

  “嗯……告訴你也無妨,的確是因為我母親喜歡梅花才給我取的傲雪這個名字,但我可不是冬天出生的。不過說起來呢,你能猜中一半也算不錯了?!彼σ饕鞯貙⒏觳矙M抱在胸前,支起右臂用食指有節奏地點著臉頰:“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聽你說話咬文嚼字,還挺會聯想分析的,你該不會是專門給人測字批卦的算命先生吧?”

  我聞言大笑起來:“林醫生,你的聯想能力真是比我還豐富啊。我哪里會什么算命測字,那可是個高技術含量的工種,本人既沒有千年不爛三寸舌,也不是鐵鑄鋼打碎石牙,對周易八卦之學更是一竅不通,所以是吃不了這碗飯的。我只不過是家小得可憐的雜志社里的一個小編輯而已?!?p>  她做出一副原來如此這般的表情:“噢,是干文字工作的,怪不得。你工作的那家雜志社是做什么雜志的?”

  我道出雜志社的名字,她搖搖頭說從來沒有聽過?!氨緛砭褪菦]什么名氣的小雜志社嘛,你當然不會聽說過?!蔽医又f道:“只不過是以各種店鋪宣傳和綜合信息廣告為主的雜志,主要投放在市區內和周邊的各大酒店,餐廳或酒吧,商務賓館以及機場之類的地方,報攤也有賣,不過少得很。這項工作基本上每天都是在不停重復著相似的內容,如同復印機般的工作,無聊透頂??刹幌衲闼鶑氖碌穆殬I這般富有挑戰性和生命力,雖然拯救的不是人類,但也同樣令人尊敬?!?p>  “呵呵,你果然是很會說話啊?!彼淖旖莾蛇呅Τ隽藴\淺的酒窩:“我的工作讓你感到羨慕嗎?”

  “我覺得不錯啊,反正我是蠻喜歡動物的。以我看來跟動物待在一起和與其他人相處這二者間比較而言,還是前者要容易得多也舒服得多,作為生命體而言這些動物反倒比人類更為純粹?!?p>  她用觀看抽象畫般的眼神看著我,笑道:“你這人還真是蠻有趣的。聽你說話,我覺得你在那家廣告雜志社當個小編輯倒真是有點屈才了?!?p>  “或許吧?!蔽姨挚纯幢恚骸傲轴t生,我光顧著說話了,差點把來這的目的都給忘了,你看我是不是應該先去結算一下木瓜的治療費?”

  她聽我這么說,“啊”了一聲,然后一拍手:“我也差點給忘了!不好意思啊。”她說完轉身向外面的辦公桌走去,我走在她后面說道:“你哪里用這么客氣,都是我不好,東拉西扯地耽誤了你的時間,應該是我道歉才對?!彼龜[了擺手:“沒什么耽誤不耽誤的,跟你聊了這么一會兒我也挺開心的?!?p>  她坐到桌子前面,取過一張單據,在上面填寫了幾行字后遞了給我:“總共是四天的留院診療費和一些藥費,大概在四百塊錢左右,你上次交的押金單子帶著吧?這些費用會和押金折并到一起算的?!薄皫е?。”我接過那張結款單去結算了木瓜的醫藥費,金額總共是三百七十五塊錢,還算是挺便宜的。

  我回到診室,向林醫生問道:“我上次送木瓜來的時候拿過來一個塑料整理箱,當時想放到這里等接它的時候用來裝它,可我走的時候忘了跟你說了,那箱子還在吧?”

  “唔,還在,我估計你會回來找的,已經替你收拾起來了。稍微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來?!?p>  趁她去拿箱子的時候我重又走進里面的隔間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墻壁和地面都貼著白色的瓷磚,左面有一個水槽和藥品架,緊挨著的是臺立式冷藏柜,正對門口的墻壁下是一張蠻大的操作臺,上面放著些我叫不出名來的儀器,右面則是七八個寄養寵物的籠子和玻璃缸。我數了數,現在算上木瓜在內總共才有三只寵物在此住院,門口的那條綠鬣蜥的氣色似乎比上次來的時候好了些,皮膚的色澤還是不夠鮮艷,但已經顯得干凈了許多,眼珠子也轉得靈活了,已經可以在玻璃缸里面來回爬行,看來體力正在逐步恢復中。地上的籠子里有條哈士奇犬,蔫頭耷腦的趴在那里不時哼哼幾聲。過不多時林醫生拿著箱子回來了,她把箱子遞給我,吩咐道:“麻煩你把蓋子打開,我來把木瓜放進去?!蔽乙姥园焉w子打開,她將木瓜從玻璃缸里轉移到了箱子里。

  木瓜放好后我將蓋子蓋上,然后指著那條哈士奇問道:“林醫生,這條狗是怎么回事?”她順著我的手看去,頓時笑了出來:“你說它啊,這家伙今天上午剛做完手術,估計這會兒還疼著呢?!?p>  “什么手術?”

  “去勢。”

  “啥?”我一時沒聽明白。

  林醫生撇了撇嘴,“就是閹割?!?p>  “為什么?”

  “據它主人所講,這家伙自進入成年后的第一個發情期就每天都處在亢奮狀態之中,出了家門只要看見母狗就就往上撲,也不管對方愿意不愿意。開始也沒人在意,只當做是營養過剩激素分泌太多導致發情期長了點,但誰也想到情況越來越嚴重,它的發情期根本就沒有要結束的跡象,附近的大小母狗不管是無主的還是家養,基本上都被它給禍害了一遍,現在整個社區周邊帶有哈士奇血統的小狗數量暴增。即使鎖在家里也讓人不得安生,只要讓它逮著機會就挺著生殖器撲上來抱著人的大腿做交配動作,怎么揍它都不長記性,簡直就是精蟲上腦色膽包天。主人怕嚇壞了家里的一對小孩,一狠心就拉到這里讓我們把它給咔嚓了。”林醫生說到最后一句時笑嘻嘻的豎起兩根手指做了個“剪掉”的動作。

  “了不起!這家伙簡直就是狗狗中的陳冠希,畜生界的李宗瑞哪!”聽完林醫生的講解后我也笑了出來,忍不住贊嘆了一下,好色到如此程度的狗還真是頭回聽說。

  “你這是夸狗還是罵人?”

  “隨便你怎么理解都可以。那條綠鬣蜥呢?”

  林醫生嘆了口氣:“這小家伙的遭遇才叫一個慘,它可能是被主人遺棄掉的,不知是厭倦了還是其它什么原因,反正是被人給扔了。這城市里根本就不是它生存的地方,這里的環境和熱帶雨林差了豈止十萬八千里!連口吃的都找不著,發現它的時候正趴在前面不遠處的一幢公寓外的無花果樹上,餓得半死,身上還帶著傷,滿臉都是血,估計為了活命沒少跟野貓們打架。那公寓里住的一對老夫婦清晨出門鍛煉的時候發現了它,他倆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種動物,于是就打電話報了警,警察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就先送到我們這兒了,等治好了我會幫它尋求個合適的寄養地。”我搖了搖頭:“這遭遇都可以拍成電影了!真是命途多舛啊?!薄笆前 蚩蓱z的?!绷轴t生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綠鬣蜴的腦袋,她是真的在替它感到難過。

  我抱著箱子走到門口對她說道:“林醫生,我先帶著木瓜回去了,真的是太感謝了,給您添麻煩了?!?p>  “哪里,你也付了錢嘛!你若是要求我免費治療倒怕是真的有點麻煩?!?p>  “我的臉皮還不至于厚到這種程度。就這樣吧,我先告辭了。祝你的感冒早日痊愈,林醫生。再見?!蔽蚁蛩绖e。

  她稍微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被看出來了啊,謝謝你的關心。慢走,再見?!?p>  回到家中,我從箱子里把木瓜拿出來放到地上,它探著脖子向四周看了一圈,過了半分鐘之后確定自己已經回了家,邁開四條小短腿就直奔它的籃球而去。那個籃球是木瓜最喜歡的玩具,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基本上所有時間它都和那籃球黏在一起,有時就連我喊它名字都毫不理會,我想如果不是木瓜的聽力也有問題的話就只能是它已經愛上了那個籃球。幾年前從家里搬出來的時候我用舊木板給它做了個箱子,然后在里面鋪上沙子,就成了它現在睡覺的地方,木瓜每天晚上進去睡覺,白天就爬出來在家里滿地轉悠。我發現養只烏龜要比養條狗或貓之類的寵物省心很多,第一就是它從來不會在月圓之夜或是春天的時候通宵達旦地演唱小夜曲,從而引得四鄰八舍集體過來拍門拜訪;第二它不會咬壞拖鞋抓破沙發撓碎窗簾撕開枕頭;第三是吃的簡單好養活且壽命又長,不用擔心它死在自己前面惹得傷心;第四無須操心類似犬類管理證打防疫針備案登記這些勞什子手續;第五點也是在我看來最可愛的一處,那就是它終其一生絕不掉毛。

  我從廚房里拿了些西紅柿和生菜切成小塊裝到盤子里放到木瓜的箱子旁邊,等它玩累了自己會過來吃的。然后我開始琢磨晚上自己應該吃點什么,前兩天買了些冷凍烏冬面,應該還有一袋速凍牛肉片,加上點香菇片圓蔥絲炒個牛肉烏冬面,用榨菜丁佐以蛋皮絲和干紫菜香菜末胡蘿卜絲一起燒個湯,再把冰箱里的青蝦拿出幾只來剝成蝦仁煮熟,芹菜去筋后細細地切成絲,新鮮的紅辣椒切碎,然后把它們和兩個用蒜蓉黃油炒過的咸蛋黃拌在一起,上面再淋幾滴藤椒油提升一下整體風味————光是這么想想我的胃口就已經被提了起來。

  涼菜拌好之后把紫菜湯也燒了,我重新又拿了個小湯鍋燒上水準備煮烏冬面,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我隨手接起放到耳邊,電話那邊劈頭就是一句:“我剛才坐車經過香港中路那邊的時候看見你女朋友了,和一幫人有說有笑的從KTV里出來,她挎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好像還打了個kiss來著。我很奇怪她親的那個男人為什么不是你,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嗎?”原來打電話的是老媽。

  我愣了一下,抬手搓了搓下巴,雖然對她身邊出現新男友并不感到奇怪,可心里也多少有點不是滋味,而最讓我大感意外的居然會是從老媽那里聽到這個消息。

  “你的舌頭被放進冰箱里凍起來了嗎?你倒是給我吱一聲哪?!崩蠇尩恼Z氣聽來很是焦慮。

  順便補充一句,關于自己和女友分手的事情我還沒有告訴父母。

  “我說您老人家的眼神兒還真是好使啊。沒什么,我們倆分手了而已。我被她給甩了,就是這么回事?!蔽覍嵲拰嵳f。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大概是老媽一時間想不到應該怎么樣來安慰我。“什么時候的事?”過了片刻她問道。

  “得有兩個禮拜了吧。不想讓你們跟著操心,所以就沒告訴你,抱歉?!蔽衣犚娎蠇屧谀沁厙@了口氣。這時水已經燒開了,我把烏冬面放進鍋里?!澳悻F在到家了還是在外面?今天出去買什么東西了?”我有意岔開話題。

  “你甭跟我來這一套?!崩蠇尭揪筒毁I我的帳:“你們倆為什么事情吵架了還是怎么著?”

  “以常理分析,若是情侶間鬧到需要分手的地步肯定是出現了什么重大矛盾才會這樣吧?”我反問道。老媽在那邊“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說出來你或許不信,但我們之間什么事都沒發生過,沒吵架也沒因為別的事情翻臉,就連分手都分得波瀾不驚。此事發生之前毫無征兆,只是在接到她要求分手的電話時感覺有些過于突然,盡管我很想同她見個面彼此之間好好溝通一下,但她好像是打定主意不愿再跟我見面了,所以我也只能接受現實。我想原因應該是彼此性格不合吧,在她看來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繼續維持下去的必要了。”我盡可能解釋的明了透徹,免得讓老媽過分擔心。

  “真的就這么簡單?”

  “是啊,就這么簡單?!?p>  “你沒事吧?”老媽問道。

  我說一切還好,日子照過,總不至于這樣就要尋死覓活的吧?

  “那么說來你們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她還是有點不舍棄。

  “你稍等一下啊,我手上有活呢,過會兒再跟你講。”我說完把煮好的烏冬面從鍋里撈出來放到盛著冷水的不銹鋼盆里,然后從電腦桌的抽屜里翻出手機用的藍牙耳機戴到耳朵上:“媽,剛才說到哪兒了?”

  “你們沒有和好的可能了?”

  “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為零。其實仔細想想也挺好啊,難道你想等我們倆結婚生了孩子以后才發現彼此無法適應,到那時再決定離婚嗎?若真要發展成那樣,情況可比現在要麻煩上十萬倍,你豈不是更要跟著操心上火嘛!”我抬起頭來把眼淚擦了去,辣死我眼睛了。

  “知道了。你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這種事情還是自己處理的為好?!笨磥砝蠇屢呀浗邮芰宋业挠^點?!澳阍谀沁吰蛊古榕榈馗墒裁茨兀俊彼龁柕?。

  “哦,做飯。剛用咸蛋黃拌了蝦仁芹菜還燒了紫菜湯?,F正在切圓蔥,打算炒個牛肉烏冬面來吃。好家伙,這紫圓蔥可真夠辣的,我這眼淚嘩嘩淌呢?!?p>  “你還挺會吃。我昨天剛去市場買了牛尾,還有你最喜歡吃的安康魚,星期六我要煲鍋牛尾湯,你回來喝湯吧。不跟你說了,我也要做飯了。好了,就這樣,星期六下午別忘了回來?!崩蠇屨f完掛了電話。

  做好飯之后我自己慢慢地吃完了,木瓜回來后看見它那寶貝籃球親得不行,已經玩了塊一個鐘頭了還沒有絲毫停下來休息的意思,連給它準備的晚飯都顧不上吃了。我走到窗邊向外望去,暮色中相距甚遠的兩塊云朵像是離群走失的羊羔般吊在半空里,此時已不見了太陽的蹤影,但天色卻沒有那么迅速地暗淡下去,地平線上殘留的最后幾縷光線踟躇著不肯散去,使得整個大氣層反射出一種奇異而闃靜的青幽之色。夜的掌管者靜默無聲地垂懸于蒼穹,那橢圓形的輪廓仿佛是上古先哲留在星云間的一枚指紋,于這清寂的夜幕中散發出柔和的螢螢白光。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打開臥室的燈,然后從書櫥里隨手抽出一本小說半躺在床上看了起來。喝完那罐啤酒時小說才讀到五分之一,又繼續看了半個小時后我放下書,起身將空啤酒罐扔進廚房的垃圾桶里。喝了啤酒之后感覺小腹有些發漲,遂去衛生間解了手。做飯的時候臉上被熏上了些油煙,此時有些膩乎乎地不太好受,便用香皂洗了把臉,之后順手打上剃須泡用剃須刀刮了胡須。我抬起頭來看著自己映在鏡中的面容,輕輕呼出一口氣,自己已然是二十九歲的年齡了,歲月如刀,它已不容分說地在我生命中雕下了一條深深的分割線,無論自己情愿與否,再過半年之后我便將一腳踏入三十歲的門檻,在人生這條單行道上只能義無返顧地繼續直行下去,絕無半步退路。青春這個詞語所代表的一切已經與我漸行漸遠,光陰這東西少年之時輕易覺察不得,此時驀然念起待要回頭看去,昔日影象卻早已如核聚變中掙脫掉所有束縛的粒子般杳然而去,只在時空走廊里留給我一道抓不住的軌跡。

  回想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的確是平淡無奇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從出生,長大,入學,畢業直至正式進入社會工作,這期間連一件算得上精彩并值得夸耀的事情都沒有,倒霉事兒卻是有不少:小學踢球時被同學鏟倒摔成了腦震蕩,中學騎自行車上學讓汽車撞斷兩根肋骨,高考時陰差陽錯的突然發燒結果名落孫山,二十歲那年出去旅行時在賓館被賊偷,還切過盲腸,拔了兩個阻生智齒,被女人甩了三次。除此之外的情節則按部就班得像是自動化工廠里汽車的整體組裝流程一樣,無非每日三餐兩點一線?,F實中的生活當然不會如印地安納?瓊斯博士的經歷那般跌宕起伏驚險絕倫,而我本人也無甚意愿成為一個時時被人追殺終年顛簸天涯的亡命英雄。只是此時想來從昔至今的生活,心底幽幽地泛起一股莫可名狀的寥落之感,眨眼便是二十九年的人生,可其中真正能夠被稱之為美好回憶的片段卻是屈指可數,這日子過得簡直如同虛幻。三十之齡即將來到,在這之后呢,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何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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