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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那年時節

第三章

2014那年時節 凝金 5491 2019-05-05 20:48:39

  木瓜病了,拉稀拉個不停。我早上睡醒覺起來刷完牙,到廚房去燒水的時候聞到股沖鼻的臭味,低頭看時,只見地上有黏糊糊的兩小灘稀屎,木瓜趴在冰箱旁邊,腦袋無精打采地縮著,我蹲下來叫它的名字,沒有反應,伸手杵了它幾下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這可把我嚇得不輕,說句實話,我從沒想到過它還會生病,一直都以為它至少可以百病不生地活到我的玄孫慶祝九十大壽的那天。但現實擺在眼前,病了就得去看醫生,我可不想眼瞅著它的小命就此哀哉。還好今天是周日,帶它去看病的話也用不著跟社里請假,免去了不少麻煩。我從床底下翻出個大小比較合適的塑料整理箱,把里面的東西統統倒了出來,然后把木瓜抱到衛生間洗去沾在身上的穢物后放到了整理箱里,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的地板,用手機上網查了離家最近的寵物醫院的地址后抱起整理箱便跑了出去。

  坐在出租車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機快一點,他被催得急了,扭過頭盯著我:“你不應該坐出租車,你應該找架噴氣式戰斗機坐才對,你還要我怎么快,再快我就只能闖紅燈了!”他說的確實不錯,是我自己太過著急了,我只好將頭扭向窗外,瞪大眼睛努力尋找那家寵物醫院,還好他們的招牌做得足夠顯眼,出租車開出三條街后在一個十字路口拐過彎來我便看見了,我趕忙叫司機靠邊停車,掏出錢來扔在儀表盤上就跳了下去。

  推開寵物醫院的玻璃門走進去,我四下打量了一下,右面的墻上貼著些宣傳廣告和照片,正面的墻上寫著他們醫院的廣告語:寵愛生命,愛寵無限。門兩邊的窗戶下有兩排供人休息的塑料椅子,有幾個人坐在那里正撫弄著懷里的貓狗,兩邊地上擺著七八盆頗茂盛的觀賞植物。里面樓梯口的左手邊有個接待臺,淡茶色的柜臺后面坐著一個穿著咖啡色針織衫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正低著頭聚精會神的看著什么東西。

  我抱著木瓜走到接待臺的前面,輕輕敲了敲柜臺,問道:“您好,打擾了?!崩锩娴呐说椭^,視線停留在她眼前的那本書上,不知是看得太過專注還是我發出的聲音太輕,根本沒有激起她的任何反應,甚至連眉毛都未挑動一下。我又重復了一遍,還是沒有得到回應,我只得將控制音量的旋鈕再次撥大四個刻度:“對不起,麻煩一下?!边@次終于有了效果,她的耳朵動了動,腦袋微微向左偏移了幾個毫米,似乎是為了讓我說出的話語更順利地進入她的耳道內,然而目光卻仍舊黏在那書上,她的思維絲毫未曾轉移陣地。我仿佛看到自己方才說出的話語猶似一列火車般飛快地從她的右耳馳向左耳。我正考慮是否應重新發問或是另找他人咨詢之時,那火車的最后一節車廂駛離軌道時所引發的些許震顫終于撩動了她的神經,她的目光從書頁中猛然拔起,臉上浮出一種茫然不解為何會在此時被人打擾的表情,她抬頭看著我,但視線的焦點卻并不在我這里,我認為她似乎正在重新適應自己所處的環境以及自身的角色。

  “剛才說什么來著,你?”過了七八秒鐘之后她的焦距調了回來,臉上那短暫出現的困惑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仍是如銀鏡般沉靜的面容,她抬手將額前的一縷發絲理到耳后,用略顯沙啞的嗓音問道。

  我不禁有些愕然,雖然我并不期待寵物醫院的接待人員會像空姐或高級酒店的前臺那般時刻保持燦爛微笑,但她既無表情又不曾表示歉意或問候,甚至連一度忽略了我的事情都毫無覺察,張口便是直截了當的一句反問,其言語的干脆簡練與跳躍性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

  “呃,我是想問一下,要給它看病的話到哪里?”

  “什么病了?”

  “喏,就是它?!蔽遗牧伺恼硐洹?p>  她轉頭看了眼箱子里的木瓜:“二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我道聲謝謝,抱著整理箱向樓梯走去。上樓梯時我扭回頭看了眼,那個女人正好也向我這邊看來,但她旋即便將目光移向它處,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點了下頭,說了句:“沒錯,對。”便將頭轉回去繼續看書。也不知這句話究竟是表示我沒走錯路還是她的偶然間自語,總之她的表現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或普遍性)的接待人員,為何這家寵物醫院會聘用這么奇怪的人干前臺呢,真是怪事。雖然不解,但還是不去理會的為好。

  上得樓來,看到左邊的房間開著門,我便直接走了進去,對著門口的地方有張桌子,但醫生不知到哪去了。我將整理箱放到桌子上,自己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等待醫生回來。大約過了兩分鐘,走廊里響起一串腳步聲,隨即從外面進來名年輕的女醫生,步態矯健輕盈,看樣子像是剛從大學出來的畢業生。她坐到我對面,微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沒讓你等得太久吧?”她說話時的聲音溫婉沉靜徐緩有致,聽來讓人很是舒服。由于這聲音的緣故我便凝目仔細看去,她的背很直,兩個肩頭看來相當結實,雖隔著白大褂卻仍能清晰地感受其飽滿的輪廓,一頭閃亮的黑色長發被簡單地束成了馬尾辮,身材雖是歸于苗條的一類卻不是那種纖弱無力的體型,她低頭時脖頸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線,臉很干凈,有著不加修飾純屬天然的兩道柳葉眉和清爽利落的五官,雖然不是那種讓人過目難忘的出眾美麗,但配合以她的聲音卻給人以極具親和力的感覺。

  “哪里,我才剛剛進來而已,沒多長時間的?!蔽野蜒b著木瓜的整理箱往桌子中間推了推:“這家伙的情況不太妙啊,您能給看看嗎?”

  她從桌上拿起圓珠筆,打開一本記錄簿邊寫邊問:“你養了它多長時間了?”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大概有七八年了吧?!?p>  “有名字嗎?”

  “有,我管它叫木瓜?!?p>  “木瓜?好奇怪的名字?!彼蜃煲恍Γ骸安贿^怪得蠻有趣的。”

  “它之前有生過什么病嗎?”她邊寫邊問道。

  “沒有,這是頭一次帶它來寵物醫院看病?!蔽艺諏嵒卮稹?p>  “哦,那你還算把它照顧得蠻好嘛。”她說著站起身來打開了整理箱,蓋子甫一打開,她趕忙倒退兩步把頭扭向旁邊,皺著眉頭問道:“我的天哪,你給它吃什么東西了?”不用說,木瓜這家伙又憋不住放了灘稀屎出來,我也被那味道頂得夠戧。我抬起右手撓了撓后腦勺:“我也不知道啊,沒記著給它吃什么特別的東西啊。昨天晚上我睡覺前看它還好好的呢,今天早上起來就成這模樣了,廚房里給它拉得一塌糊涂。”

  她戴上乳膠手套把木瓜從整理箱里拿了出來,轉身走向旁邊的隔間,旋即從里面傳出流水的聲音,她正在給木瓜清洗。我問道:“大夫,洗手間在哪里啊,我去把箱子里的東西沖洗一下?!薄班蓿呃缺M頭就是。”她應道。我道聲謝,掩著鼻子將整理箱拿到了洗手間,洗手間的角落處有個墩布池,上面的水龍頭接著根軟管,還真是方便。

  整理箱洗好后我回到診室,正好那位年輕的醫生從隔間里出來,正坐在桌前寫著什么,我坐在旁邊問道:“大夫,木瓜的病要不要緊?”“現在看來像是食物中毒,但具體原因我還得化驗完排泄物才能知道。”她回答道。

  “治起來會不會很麻煩?”

  “還好,不是太嚴重,你送來的還算及時,要是再晚半天,等它拉得嚴重脫水的話,我就沒法治了,連針都打不進去了?!彼f著從旁邊拿過張單子,在上面寫了幾行字遞給我:“不過它還要在這里待幾天,我好給它徹底治療,你先去樓下交一下押金吧?!蔽医煌暄航鸹貋頃r,她正在里面化驗木瓜的大便。過了十五分鐘左右她出來了:“有結果了,是金黃色葡萄球菌引起的食物中毒,蠻厲害的。這樣都能挺住,命還真夠硬的。剛才我已經給它打了針抗生素,放心吧,不要緊。”

  “它居然還會食物中毒,想不到啊,我還以為它從來都不會生病呢。在野外烏龜一類的動物不是偶爾也會吃些死魚爛肉之類的東西嗎?”我有些不解。

  “喂喂,你把它當成什么了,你以為它是禿鷲還是非洲鬣狗?科摩多巨蜥還是亞馬遜食腐鯰魚?自然界專門打掃死尸的清道夫?”她的臉色有些不悅,說話的聲調也提了上來:“烏龜的種類很多,雖然食性雜,但它們不是食腐動物,水生的龜或鱉會捕食魚和青蛙等小生物,山龜和陸龜會吃些昆蟲和植物葉子或漿果類的東西,它們除非餓極了否則是不會去吃腐肉的。再者家養的寵物抵抗力比起野生的肯定要弱一些,準是你給它吃了什么不新鮮的東西才會這樣?!?p>  她說話時眉頭皺了起來,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雙唇在言語間歇停頓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輕輕努動兩下,她的臉上明顯地帶出一種稍顯慍怒的氣息,神色和語氣之間似乎對我所提出的問題與未能照顧好木瓜而導致它生病感到很是不滿。

  我一時語塞,萬料不到自己的問出的問題竟會激起她這么大的反應,看來她應該是個相當喜愛動物的人,見不得別人的寵物因為主人的大意而得病,倒是個蠻不錯的醫生嘛。我看著她,發現她此刻略顯生氣的臉龐上有種獨特的味道,雖然作為表情的展示已經充分地向我表達了她的情緒————且是針對我所發出的———而這情緒卻并未讓我覺得有任何不適之感,反倒覺得頗為坦然,甚至感到有些愉快,這并非是我有受虐傾向,而是她本身所散發出的氣質或內在的性格魅力所致,如果我可以這么形容的話。

  “呵呵,看來是我對它還是了解得不夠啊。謝謝你啊,讓我又學到了不少東西。”我說道。

  見我承認錯誤,她微微頜首:“算了,你也不是故意想要它生病的,你說養了它七八年才第一次生病,以你對它生活習性的了解而言,我也不知該說這算是奇跡還是它僥幸命大才能活到今天?!边@幾句話聽得我多少有些尷尬,好在她隨即又說:“不過我剛才給它清洗的時候發現它除了腹瀉之外,身上并沒有其它的問題,龜甲和皮膚也很干凈,看得出你平時對它照顧的還算細心盡力,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以后記得好好注意它的飲食衛生就行了?!?p>  “那它什么時候才能痊愈?這病治起來很麻煩嗎?”

  “麻煩倒是說不上,只是我要定時給它打針,還有它拉成這個樣子需要補充水分,藥物也需要摻在調配好的食物里按時喂給它,以便消除它因為食物中毒引起的消化系統功能紊亂。喏,這些事情你在家里恐怕是做不來的吧?你也需要工作,時間也不允許,對吧?所以它必須要留在這里幾天,等徹底治好了我才能讓你把它領回去。不用擔心,頂多也就是三四天的時間。”她使用的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語氣,如此看來我也只能同意了。

  “那么我應該給你留個聯系方式吧,等它徹底康復后通知我一聲,我好來帶它回去?!?p>  “哦,那是。你在這里登記下聯系方式好了。”她把那記錄簿轉向我這邊,我看到那上面已經記錄了日期,就診寵物的種類名字和發病癥狀與診斷結果和治療方案,她把手里的圓珠筆一同遞了過來,指著上面的主人姓名住址及聯系方式等幾處空格:“填在這里就行了。”我將表格依次添好,然后把記錄簿遞回給她。她接過去看了眼,然后對我說道:“OK,這樣就可以了,等它好了我第一時間給你電話,保證交還給你一個健康無比的小家伙?!?p>  我雖然相信她能夠治得好木瓜,但突然間說要把它自己孤零零地留在這里好幾天還真有點放心不下。我站起身來對她表示謝意:“真不好意思啊,給您添麻煩了。對了,大夫,我走之前跟木瓜說幾句話好吧?”她一笑,轉身走到隔間的門口,朝里面努努嘴:“喏,它就在那兒,跟它說便好了。”她將右邊盡頭處的玻璃缸指給我看。可憐的木瓜正低頭耷腦地趴在里面,因為脫水的關系脖頸處的皮膚皺褶比平時顯得更加明顯了,那松垮無力的樣子簡直和放掉了氣的救生圈沒什么區別,原先看去富含脂肪的四肢與龜甲連接處的地方也癟下去不少,木瓜這下被折騰得不輕啊。我彎下腰,輕聲對它說道:“對不起啊木瓜,都是我不好,讓你受罪了,你好好在這里養病,要快些好起來才行啊。”之后我向醫生再次道謝,轉身從診室里走了出來。

  回到家中我將窗戶全部打開來,又將排煙機開到最強檔以加速空氣流通,然后對臭氣熏天的廚房地面做了一次徹底的清洗,打掃到一半時我從櫥具柜下面掃出塊菠蘿,已經開始腐爛了,上面有咬噬過的痕跡。得,肯定是我前幾天切菠蘿時滾落了一塊下去沒發現,昨兒晚上被木瓜給找著了,這家伙!難道你沒長鼻子嗎,聞不見已經壞了嗎?

  打掃地面總共用了十五分鐘,我看看表離中午還有不少時間,既然已經動手了,便索來個大掃除,打定主意之后,我便從門口開始向內逐個房間依次整理清掃,擦去櫥柜頂部和窗臺上的積塵,整理了桌面上散亂的書籍,把已經沒用的東西統統收進垃圾袋內,拭去家具和電器表面的浮灰,移開電腦桌打掃了下面積攢了多日的雜物碎屑,最后擦了玻璃刷了馬桶并把所有房間的地面拖了兩遍。

  空氣中夏天的味道愈發濃郁起來,掛在墻上的溫度計顯示室內溫度已經達到了攝氏二十二度,雖然開著窗,但做完所有這些清潔工作之后,T恤衫都粘在了后背上。我去衛生間沖了澡,洗完出來做了個瑜珈式緩慢而悠長的深呼吸,看著整潔光亮的房間,心情也隨之煥然開朗起來。

  我覺得有些餓了,便打電話到附近的面館叫了一份外賣,要的是蔬菜拉面和烤魷魚。放下電話后我泡了杯綠茶,打開CD播放機邊聽音樂邊等外賣送來。胡里奧?伊格萊西亞斯演唱的《鴿子》從播放機里流淌了出來,雖然屬于胡里奧的時代已經過去,但他的兒子安立奎?伊格萊西亞斯也早已經在歌壇中打下了好大一片天地,父子兩人都是各自所處時代中拉丁歌壇的顯赫人物,由此可見基因遺傳的威力確實不容小覷??上覜]能夠從自己父母那里得到諸如此般的優越條件,歌唱天賦之類的東西在我身上絲毫不見蹤影。也罷,既然自己不能唱的話,那就只聽別人唱好了。

  我有點掛念木瓜,不曉得它現在在那寵物醫院里怎么樣了,也不知它換了地方之后晚上還能不能睡得著?,F在回想起來,木瓜待的那間屋里挺冷清的,里面除了它之外只有門口的玻璃缸里的一條綠鬣蜥,那家伙目光呆滯滿臉晦氣地趴在里面一動不動,身上顏色黯淡的要命,瘦骨嶙峋活似條曬得半干的咸帶魚,看來它的健康狀況似乎也是夠嗆,要不是我從它面前走過時出于好奇敲了幾下玻璃缸,嚇得它晃了晃腦袋,用腿撐著挪了兩步,我會真的以為擺在那里的是個標本而非活物。希望木瓜在那里不會感到寂寞?;蛟S木瓜和那綠鬣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彼此交談一下各自的生活經歷,當然,如果它們之間不存在語言障礙的話。

  明快鮮亮的日光從淡藍色的空中鋪灑下來,透過剛剛擦拭一新的玻璃窗暖暖地將我包裹其中。下一首曲子是什么來著?唔,對了,是保羅?莫里哀的《藍色的愛》。

  不錯不錯。

  我閉上眼,靜靜享受著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正午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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