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五想要離開卻又不敢，見我在看他，忙將眼睛看往別處，我道：“原來你在江湖上是以采花為生。”百千五“哼”了一聲，我問道：“你很佩服我，是因為我原來的武功比你高，采花之時讓人發覺，我也能逃之夭夭？”百千五又“哼”了一聲，我道：“你和那位青峰道人，還有那位留下眼兒媚的人都是一個樣。”百千五又“哼”了一聲，我笑笑不說話。

　　阿黑看著最后一顆花生，道：“花生只有最后一顆，你兩個又都想要？”李生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種誰也說不好的笑，那種笑容好像決定了我們會不會像小小的人一樣從此而亡，消失在別人的記憶里？

　　百千五看一眼小小的人，猶豫一下，道：“誰來的時間長，它就是誰的？”我道：“誰知道是屬于白千五的，還是屬于我的？”百千五道：“我先說的，它是屬于我的。”他悄悄地看著阿黑。我道：“是我的。因為我是楚南生，在歪桃峰上打抱不平的楚南生，也是大鬧天香閣、與那位龍先生一決高下的楚南生。”我私下里想，我好像只有這兩件事可以吹上一吹。百千五聽我說完，架勢了半天，想說出自己的英雄事跡來，竟沒有一件事是可以說的。

　　我伸手去拿那顆花生，百千五也要伸手去拿。我和百千五知道這最后一顆花生，是最后一個生的機會，旁邊還躺著那個小小的人。死不死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百千五曾經在江湖上采花為生，只要百千五想要，我就要掙一掙。

　　當我倆的手伸到花生旁邊時，阿黑忽然道：“你們兩個都要這顆花生？”兩人點了點頭，阿黑扭頭看向這條大街不遠處的一個圓門，道：“咱們玩個游戲，一個男人們都愛玩的游戲。”百千五道：“什么游戲？”阿黑站起身來，百千五慢慢的起身，四個眼睛在看我，我正在疑惑什么游戲是男人們都愛玩的游戲，難道是偷偷香竊竊玉？見他們在看我，也只好扶著墻站起來。阿黑在前頭走，百千五在后頭跟，我走在最后面。

　　我們沿街而行，在那個圓圓的門后，我們走了進去。里邊是狹小的走廊，走廊兩旁是四間破房爛屋，第二間破爛房屋門前有人向后吆喝：“有客到！”后邊的有人跟著吆喝：“有客到！”隨著兩聲吆喝，我們到了一個大屋，這個大屋被層層輕紗所掩，又聽得一聲：“有客到！”那層層輕紗被人從里掀開了一角，阿黑、百千五，還有我走進了輕紗之中。我忽然感覺我的形象好像有些不合時宜，從我的衣裳，我受傷后日漸消瘦的身體來看。我已經明白，什么才是男人們都喜歡的東西，輕紗籠罩之中，客人們日進斗金，腰纏萬貫，輕紗籠罩之中，他們是不是做些不可讓人們知道的事？

　　跟著阿黑，百千五剛剛進入，我正自手足無措，忽然旁邊有手伸過，我的鼻端一甜，腦中迷迷糊糊的，眼前突然一亮，只見那些被輕紗所籠罩的女人們開始翩翩起，我的眼睛不自覺的往那些女人身上看，這著發生在我的朦朦朧朧之中。我很是吃驚，知道是中了“眼兒媚”之類的春藥，眼前到處是雪白雪白的，那白白嫩嫩的手，那修修長長的腿，那雙玉足如同兔子一般的可愛。

　　我忙去看百千五，心想他作為一個采花客，對“眼兒媚”之類的春藥，該有自救的方法，可是我看到的是一張眉開眼笑的臉，他的眼睛里好像除過眼前的雪白，剩下的還是雪白，看著他的臉，我難以相信是他，或者我寧愿相信是他。

　　百千五對我說道：“你是楚南生？你是歪桃峰大戰群雄的楚南生？你是天香閣大戰龍先生的楚南生？可惜的是，你已經不是你了，你成了一個連叫花子也打不過的人。如果花生只剩下最后一顆。”他冷冷的說道：“這個花生也是我的。”

　　我見阿黑背手站立，他的眼睛里充滿了魔力，他對我說：“這兒有女人在跳來跳去。”我一愣，看著他的眼睛，阿黑又道：“這里的女人跳得真好。”我呆呆望著他的眼睛，道：“這里的女人跳得真好……。”我忽然間腦中一陣清醒，“這是無名氏傳下來的攝魂大法，以為無用，不曾認認真真的讀過。”阿黑眼睛里的魔力大勝，道：“跳來跳去的女人伸出來的腿好白好白……”我的眼睛又被他的眼睛抓到了，我不由自主的道：“跳來跳去的女人好白好白……”阿黑道：“你瞧，那個女人的腿伸的很長很長……”我跟著道：“你瞧，那個女人的腿伸的很長很長……”我費盡氣力，轉過眼去看，看那個腿伸的好長好長的女人，卻發現百千五眉開眼笑的走過去，他徑直走過去的是所有女人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也就是她溫潤細膩的長腿橫在那里，伸的可長可長了。

　　我一下暴怒，“這個女人是我的！”我奔向百千五，奔到他的身旁，一拳擊向他的頭，他的頭晃了過去，我看他一晃，另一只手也擊了過去，“嘭”的一聲響，我擊中了他的右臉，惡狠狠道：“這個女人是我的！”百千五五指如勾，勾向我的胸前，我趔趄一下，百千五道：“誰說是你的？”又來抓我，我往左退，右腿踢向他的左腿，百千五又撲了過來，我一記拳打出，百千五倒了下來，我撲向他身，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大聲道：“她是我的！”百千五眼角瞟見阿黑在對身邊的人說話，便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這是個騙局……”我低聲道：“是。”瞟見阿黑的臉扭過來，我哈哈大笑，喝道：“她是我的！她是我的！”百千五的喘著粗氣，道：“好，好，好，你的，你的……”我左手按著白千五站起身，白千五扶著地坐了起來，在那里喘著粗氣。

　　我微微的笑著，向那女人走去，那女人的神情恍惚要把我融化了，忽聽阿黑道：“等一下！”我運勁護著心脈，迷藥在體內不斷長，我走到那女人身前，又想起了蕓草兒，阿黑道：“等一下。”我回過頭來，看著阿黑，阿黑的眼睛里已經沒有了做攝魂大法時的充滿魔力的眼神，他在等百千五站起來，道：“你們兩位都是我的客人。”百千五看著阿黑，用力的點了點頭，阿黑又道：“既然是我的客人，那我就不會讓客人失望的。”百千五回頭看著那個女人，道：“我洗耳恭聽。”阿黑笑道：“女人如花，這一身的冰肌玉骨，如果有人要看，那么是給誰看？在哪兒看？又怎么看呢？”

　　我滿臉的笑容，在白千五的眼里是不是也是滿臉的壞笑？白千五舔了一下上嘴唇，好像連皮膚底下的肌肉都在笑，道：“不錯，不錯……要緊的是給誰看？在哪兒看？怎么看？”白千五剛才說要護住心脈，但是我自琵琶骨被人所傷后，與自己的脈絡便用的極少，我忍受著迷藥所帶來興奮與激動，眼瞧著那女人的輕姿曼舞，還有藥物在體內的作用益發大了，我的腦中想象著蕓草兒的勾人的舞姿，以及她從我的身上跨過時的情景。

　　我努力讓自己想著在天香閣的事，好讓那種藥性不那么快發作，我道：“我和青銅面具人，無名氏的義子，江湖上傳的龍先生，我們發生了爭執，后來我敗了，陷于落天香閣之后，得到消息，有人要救我，在窄巷之中，有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在等著，我上了一匹馬車，后又被人從馬車上放下，三輛馬車玩命似的跑，我卻被人背到一個井里，順著道爬到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在這個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有個女子說，如果不是鬼手，我也不會有這么好的運氣。鬼手是除過我和龍先生之外，無名老人留下的一支力量。因為龍先生驟然發難，無名老人傷重幾乎不治，掉下懸崖之后，僥幸逃脫，他在重傷之下，在想是找娥皇？還是找鬼手？我想他當然是找鬼手，只是鬼手對他來說，卻難以企及，因他離大海太遠了，遠的讓無名老人鞭長莫及。他的傷不允許他到海邊。”

　　“他就近找了娥皇，娥皇為了武功心法，救下了他，還找到我，讓我得以他的衣缽傳承。后來我和慕秋水，兩人奔海而來，她做出暗號，讓你們知道我們來了，于是冷子陽乘船而來，便有了后來的事。江湖上的事，亂糟糟的，可是我得以保全性名，實在是因為你們。”

　　我道：“琵琶骨廢了，我的一生也就廢了，像我一樣的人，對你們來說，還有什么價值嗎？你們難道也像青龍門一樣？”我體內的春藥讓我的眼更離不開這些翩翩起舞的女人們。我倒驚詫于我可以較為完整的說出剛才的事情來，而不被女人們所打斷。雖然這些事，有些是我親眼目睹的，有些是我猜的，就像無名老人的選擇，他是選擇娥皇，還是鬼手？完完全全是我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