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主前朝,我主后宮
中秋家宴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多月了,落落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算算日子進宮要到一年了。這第一年過得還是比較悠閑,除了孤單點。然而蕭延這個皇帝來后宮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落落便道是年關(guān)在即,事情很多。后宮不問前朝政事。
這三個月里,落落做得最多的就是陪著太后喝茶。太后表面上對她是當(dāng)親女兒一樣愛護。但是落落心里知道,面前這個女人絕不簡單。作為一個沒有子嗣卻靠著運氣養(yǎng)了周皇后的兩個皇子,偏偏還是本朝的圣上和最出色的王爺。沒有一點手腕如何能夠做到。落落也知道,面前這個女人,說著消極避世,實則掌握了半個朝廷。所以面前這個女人,絕不是落落惹得起的角色。她需要做的就是乖乖聽話,順從就行了。
“落落,你作為皇后,該在這個后宮建立建立威信了。你是明媒正娶進來的,當(dāng)然不知道三年一次選秀,新人笑舊人哭。年過了開春,就該選秀了。”
沒由頭的一句話卻讓落落心里顫了顫。
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年少一場夢。這段時間,蕭延對她的溫柔,對她的包容,讓她對那個別人口中心機深沉,手段毒辣的男人有些改觀。她不想要了解真的他,只因為想編一個夢境騙騙自己,可是世間一場大夢,她終究要為他打理這后宮,看著那個名義上屬于她的夫不斷的和別人開枝散葉。哪怕內(nèi)心感到凄涼,面上還是得配合太后。
“母后說得是。”
“我不僅僅是你的母后,我也是你的親姨母。”
“是...”
“人家都說哀家作為太后太強勢,搶了皇帝的權(quán)勢,其實左右不過是他的一句話,蘇家畢竟姓蘇,不姓皇,是非對錯又哪里是我做主?”
“母后言重了。”
“落兒,這年你可是穩(wěn)重了不少,深宮中受苦了吧。”
“不敢。”
“哀家也是那么過來了,不要怪你父親和額娘,也莫怪哀家,蘇家,必須得皇帝信任,不然,京城就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太后嘆了一口氣,期期艾艾的說道。
落落和太后都沒有再說話,各懷心事。
太后眼中是一片深邃,卻是凄涼無比。庭院深深深幾許,她又哪里會不知道。她一輩子都沒有當(dāng)過皇后,哪怕周皇后去得早,可是先帝對她一往情深,也許是覺得帝王家凄涼,先帝的遺詔居然定了麗妃的孩子為太子。那個時候的太后苦心經(jīng)營多年,一直以為先帝顧念舊情,肯定會立周皇后的某一個孩子為太子,沒曾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jié)局。先帝心思深沉,又是最后一刻才拿出遺詔。先帝咽氣之后,她一屆女流,竟然公然修改遺詔,百官是先帝的見證人,她帶著擁護她的大臣,齊齊拜了蕭延為皇,有不服者,殺。
隨后,蕭延軟禁了麗妃之子,他的十三弟。哪怕名不正言不順,不少人還是知道蕭延的手段和才華。在暴力和實力的鎮(zhèn)壓下,漸漸沒有了說閑話的人。
太后,知道,名正言順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
“下一年就選秀了,哀家言盡于此。”太后突然開口。
落落如此聰明的女子自然知道太后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她的心還是很亂。她如何能夠抓住蕭延?那樣一個攪動天下大局的人,她如何制衡他?她又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和蕭延并沒有夫妻之實,有的只是互相的利用罷了。
如此,她應(yīng)該如何是好?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聰慧,肯定明白自己話里的意思,便也沒有再繼續(xù)下去了。
“等皇帝這段時間忙完了,就是冬季狩獵了。這是你們年輕人的活動了。哀家這副身子,就不去瞎摻合了,你替哀家給皇帝賠個不是罷了。”
“兒臣明白。”
“嗯,今日哀家乏了,回去吧。”
“是,兒臣告退。”落落點點頭。
蕭延忙完了政務(wù)之后果然來后宮了。本以為他是要趁著年關(guān),寵幸哪家送來的美人,沒想到他到了牡丹宮。落落想著他的后宮是有些凄涼了,皇后之下,皇貴妃沒有。四妃也沒有。底下的才人美人倒是不少,前朝為官,若是家中女眷能在后宮吹吹耳旁風(fēng),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為了討好蕭延,各個高門大戶,都是精心挑選了有才藝又貌美的女子,想法設(shè)法送進宮中。新政未穩(wěn),為了安撫人心,蕭延照單全收。可惜,卻沒有聽說過誰承寵。
落落不知道蕭延的心思。他們一道用晚膳的時候,她假裝不經(jīng)意的提起選秀的事情。他為她夾菜的筷子抖了一下,隨后淡淡的說了一句,取消吧。
“這是拉攏朝中大臣的好機會。歷代皇帝選秀可不單單是為了延續(xù)香火,更重要的是穩(wěn)固前朝的人心。”
蘇落的大度在蕭延心中像一根刺,不在乎才無所謂吧。
“年過了再說吧。今年你想回家過年嗎?你第一年在這深宮里過,宮里也寂寞,太后那里朕替你瞞著,朕想辦法悄悄送你回家過年吧,記得讓蘇府莫張揚就行了。”蕭延微微一笑,很平靜的說出這段話。
“真的可以嗎?”這是蕭延第一次看蘇落的眼中迸出渴望。
“可以的。”蕭延寵溺的笑笑,“不過得多等等,可能會晚一點送你出宮,主要是避人耳目。我會安排阿夏暗中保護你,其他的都不用擔(dān)心。”
“臣妾謝陛下。”落落起身跪下。
本想說“你我夫妻之間有什么?”,話到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伸手扶起落落。
“選秀之后以后臣妾主后宮,陛下主前朝。臣妾一定盡心盡力為陛下打理后宮。”落落也只是個年輕的女子,此時的明媚卻和一根刺一樣,扎了蕭延的眼,若是她沒有進宮,想來...
“好。”蕭延無可奈何的笑笑。
晚膳過后,兩人的氣氛微微有些尷尬。不過蕭延沒有留下,稍作休息之后就起身準備離開,落落也沒有挽留,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送蕭延離開。看著蕭延離開的背影竟然忍不住想若是他留下會怎樣。
不久之后就是冬季狩獵了。這是年前最后一個節(jié)日,也是一場許多人期待已久的盛會。
蕭延本來擔(dān)心落落的傷不想讓落落一起的,但是落落想到之前太后的話,還是請求蕭延帶著自己一起。
蕭延派人為她特制了馬車,內(nèi)里的裝飾瑰麗,十分寬敞,四周都有特制的軟墊十分舒服,也不用擔(dān)心久坐會腰酸背痛。
翠翠十分會做點心,落落便吩咐翠翠多做一些點心,哪怕她再孤傲也得學(xué)會拉攏人,也得學(xué)會去掌握人心了。宮里的點心是送給官家夫人小姐們極好的禮物。
落落的日子十分平淡,但是關(guān)于這場狩獵總有些心神不定。
獵場雖然不遠,但是一大隊人浩浩蕩蕩,也走了大半天的時間。落落沉靜的坐著,心里思緒萬千。
這次的物質(zhì)清單是太后親自擬定的,蕭延因著國事太忙并沒有親自過目,想著太后處事肯定穩(wěn)妥,就順手拿給下面的人去安排了。等到了目的才發(fā)現(xiàn),太后只給他和落落安排了一頂帳篷。蕭延有些尷尬,硬著頭皮上了落落的馬車,想與她商量。
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是好,畢竟這是一件尷尬的事情。不知怎么,蕭延有些害怕落落會不開心。
落落知道,蕭延找自己就肯定有事情。
“陛下不妨直說?”
“母后,只給你我二人安排了一頂帳篷。我因為前段時間北境的事情有些傷神,并沒有細看...”頓了頓,蕭延下定決心一般,“不必擔(dān)心,你且安心住下。”
“陛下,那您睡哪里?”
蘇落暗自覺得好笑,但是在其位謀其職。命運由不得誰不接受。
“那皇后的意思是?”
“陛下可是要違背太后的旨意?”
“朕不敢。”
“臣妾當(dāng)然不敢。”
大家陸續(xù)都睡下了。趕路一整天,真正的狩獵第二天才開始。
落落不知道蕭晚也來了,她以為他必定沒有興趣參加這樣的活動。
蕭延還是命人在帳篷內(nèi)布了兩張床,將一頂帳篷生生變成了兩個房間。他知道現(xiàn)在她不能完全接受他,他絕不會逼迫她。感情這種事情,便是人世間最奇妙的事情了吧。蕭延無可奈何的笑笑。溫柔的囑咐落落幾句,又囑咐翠翠給落落換藥,然后就轉(zhuǎn)身到了自己的那一邊。
帳篷里安靜得可怕。
落落在陌生的地方睡眠很差,半夜,她聽到帳篷外窸窸窣窣似乎有動靜,但是她不敢起身,怕自己吵醒了蕭延。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感到帳篷外的人似乎帶著劍。她心里暗暗道,不好,來者不善。
落落將枕頭下的匕首摸出,并沒有坐起來,按兵不動是此時最好的解決方案。
那人提著劍打開了帳篷的門,在門前愣了愣,落落知道,他在找蕭延。
那人往蕭延的方向去的時候,落落已經(jīng)了然,于是拿出匕首,向那人撲去。
她準備將蕭延叫醒的時候,蕭延的劍從后方刺入了這個人的胸膛。
她才暗暗道自己多事了,帝王的警覺肯定多于她。
蕭延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卻是暗暗吃驚,她是在關(guān)心他?
外面的人沒有給他們多少揣度對方心思的時間。
有人摸進了帳篷,想必守夜的人已經(jīng)被無聲無息的解決掉了。
落落藏到蕭延的床頭一側(cè),蕭延很有默契的裝睡,手里卻捏著一把鋒利的劍。
等來人慢慢靠近,蕭延迅速起身,并用自己的身體,護著落落藏身的地方。
落落暗暗吃驚,他居然保護她?轉(zhuǎn)念一想,她是他制衡蘇家的棋子,他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現(xiàn)在出事罷了。
正當(dāng)落落出神的瞬間,她看到蕭延的身后又有一個刺客,舉劍刺向他,但是蕭延并沒有注意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落落來不及仔細思考,手指一彈,一根細長的針生生穿透那人的手腕,無聲掉落在地上。那人并以為只是很小的傷口無足掛齒,沒想到,自己拿劍的手一抖,刺向蕭延命門的劍便偏離了方向,但他還是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劍,眼看就要刺向蕭延的下背部,而蕭延專注于和眼前的黑衣人搏斗來掩護落落的位置,等蕭延注意到的時候劍已經(jīng)離他很近了。
一瞬間,后背一股溫?zé)幔捬佑行┏泽@的轉(zhuǎn)頭,當(dāng)是有人偷襲他。蕭延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感覺到痛。
此時蕭延的侍衛(wèi)聽到動靜已經(jīng)感到,重重包圍下,兩個黑衣人已經(jīng)無路可走。
與此同時,蕭延完全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落落替他擋下了那一劍。
“落落...”這是落落第一次看到蕭延臉上有了一種悲傷的表情,她睜大了眼睛,似乎想要把這擔(dān)憂看得真切一些。
她忍著痛,將劍抽出,純白的寢衣開出血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替他擋劍。
黑衣人無處可退,為了脫身,乘著蕭延抱著落落,放松警惕的時候,把劍架到了蕭延的脖子上。
一時間侍衛(wèi)都呆住了。
“給我們準備兩匹快馬,然后放我們走,不然你們的狗皇帝就沒命了。”
落落看著被黑衣人挾持的蕭延,來不及多加思考,乘著這邊的黑衣人不注意,落落從衣袖中發(fā)出一根針刺了那個挾持者拿劍的手,劍落地,落落的匕首也刺向那人。一氣呵成,抽出匕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在另一個黑衣人發(fā)呆的時候,一匕首刺在他的手臂上。黑衣人只感覺右邊拿劍的手臂一陣麻,隨后失去了知覺。
一時間侍衛(wèi)都呆住了。
“還不快將他們拿下。”落落對侍衛(wèi)們喊,“留活口,要審問。”
可是已經(jīng)晚了,兩個黑衣人自知道無路可逃,便是自服毒藥,七竅流血死了。
“可惡。”落落皺了皺眉。
冷靜下來,落落才感到腹部十分難受,那種痛,讓她冷汗直冒。落落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蕭延快速上前抱住了她,看著她蒼白的臉,蕭延十分心痛。
她滿身的傷才剛剛好沒有多久,自己竟然需要她的保護。
醫(yī)女和御醫(yī)們?yōu)槁渎涫帐皞诘臅r候,蕭延在帳篷外來回踱步,他沒有思考是誰要殺了自己卻是擔(dān)心她的安危。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瘋掉了。卻無可奈何。
蕭晚聽到落落為蕭延擋劍的時候心里寒了寒。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些,卻還是來到了他們的帳外。
“臣弟參見皇上。”
“等他們收拾好了,你替朕去照顧她吧。”
蕭晚有些吃驚,抬頭看他。卻看到蕭延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我知道她心里對你是有感情的,這件事是朕對不起她,便圓她一個心愿。”蕭延自嘲的笑笑。
“臣弟不敢。”
見蕭晚沒有答應(yīng)的意思,蕭延笑了笑。這個笑看起來很豁達。
“她不喜朕陪她。”
“這是朕最后一次給你們機會了。你讓她遍體鱗傷我是想怪罪于你的,但是我舍不得她傷心。”
“從今往后,我不會再讓她受傷,這次是朕欠她的,朕會更加小心的保護她。”
蕭延看起來有些落寞,他默默的走到另一個帳篷中與人商討黑衣人身上留下的證據(jù),留下蕭晚呆在原地。
醫(yī)女和御醫(yī)們陸陸續(xù)續(xù)出了帳篷,看到蕭晚微微吃驚,但是做奴才的沒有理由過問主子們的事情,于是除了匯報情況,一切都中規(guī)中矩。
蕭晚猶豫一會兒之后,還是走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