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樓在青州府可是聲名遠播,姑娘不止個個貌若天仙,據聞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是無數男人心中的圣地。
院內的布置裝潢也極有品味,一路走去,雕梁畫棟,古樸古香,而且價值不菲,都是上好的楠木和曲柳木,很有幾分厚重的文化氣息。
若不是衣袂飄飄的姑娘穿梭其中,不時還有招徠顧客的調笑聲,趙云峰真以為到的是一處別致優雅的書院。
他前世時一直秉持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訓誡,別說跟女孩牽手,話都沒多說幾句,這更是他頭一遭出入這種場所,心怦怦亂跳。
他這會有些想打退堂鼓,剛剛不過是為了防止系統真的關閉,情急之下硬著頭皮貿然一試,沒想到竟然蒙對了,屬于逼上梁山。
這系統不但不正經,判定任務成敗的方式也很特別,似乎只看他的態度,并不在乎結果。
如今任務完成了,獎勵也拿到了,估計應該不會再收回了。
他心里重新矛盾起來,是將錯就錯來次另類的體驗?還是該轉身直接離開?
他穿越之前曾下定決心不再假正經,要活得瀟灑一點,率性一點,但想歸想,可要實打實邁出這一步并不算容易。
他心里雖做著劇烈的心理爭斗,但身體卻很誠實,一邊唾罵自己,一邊不由自主地隨著老鴇移步上樓。
老鴇把他引到一個雅間,讓他稍等,然后掩門而去。
趙云峰趁機打量一番,雅間不大,類似于酒店的單間大小,正中一張曲木方桌,對面放兩個方凳,左邊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右邊掛著琵琶和琴簫,窗前掛有一面銅鏡。
趙云峰趁機走到銅鏡前,探頭看額頭的傷,被踢的位置并非整體一片紅腫,而是左右浮起,當中一個深深的白色印記V,就跟驢蹄子印上一般。
這不是擺明告訴別人他被踢了?
他心中大慚,忙用力揉兩下,揉成一團紅色,可是一松手,又恢復原樣。
正在糾結,門“吱呀”一聲推開,走進一個環珮叮咚的年輕女子。女子臉若瓜子,皮膚白皙,眉目清秀,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的娛樂圈,恐怕不輸給當紅明星,而且眉眼像極了香港明星王祖賢。
女子蓮步輕挪,往前屈膝福了一福,道:“公子您好,奴家秋月這廂有禮了。”
趙云峰沒有與年輕女子相處的經驗,看到如此漂亮的女人施禮,一時有些手忙腳亂,雙手亂擺:“有禮……有禮……”
秋月噗嗤一笑,問道:“公子是頭一遭來這怡紅樓?”
“頭一遭,頭一遭,羞煞孔老夫子,姑娘莫要恥笑。”
趙云峰臉上發燙,只好拽著古文寒暄。
“有何羞的,老夫子說過,食色,性也。”
秋月說話柔聲細語,溫文爾雅,沒有半點風塵氣息,而且極有見識,令趙云峰心中稍安,同時好感大起,也就不再尷尬,那猶豫要不要走人的念頭也就拋之九霄云外。
他情緒剛剛平穩,卻又聽對方道:“要說好笑,奴家今兒個真聽說了一件好笑的事,有個秀才去參加武舉,結果腦袋竟然被驢踢了,整個青州府都傳開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趙云峰想死的心都有了,沒想到這么一會功夫,都傳到青樓來了。
“對了,公子應該也應該去考武舉了吧,您瞧見了沒?”
“呃……瞧見了。”
“好笑不?”
“呃……好笑。”趙云峰邊說邊不由自主摸下額頭。
“公子,您這額頭?”
這會秋月也注意到了他紅腫的額頭。
“不礙事,不小心磕的……姑娘可會彈小曲?”趙云峰忙岔開話題。
“略懂一二,我們先喝兩盅,我再給公子獻丑來一曲清平樂。”
說話的功夫,小二把一壺酒,幾盤小菜端上桌。
趙云峰見到酒食,心電一閃,突然想起一事,暗道一聲糟了。
他如今身上總共只有剛剛糊弄來的三兩銀子,不知這一桌酒席夠不夠,萬一到時候結賬銀子不夠了,那就丟人丟大發了。
古代的青樓都是后付銀子,不怕你賴賬,就怕你不進門,對于熟門熟路的還可以賒欠,他這樣追求功名要頭要臉的書生,更是姑娘老鴇的最愛,所以沒人擔心付不起銀兩。
趙云峰暫且按捺下蠢蠢欲動的心思,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這一桌花酒,恐怕花費不小。”
秋月答道:“公子若只聽曲不過夜,加上這一席酒食,也就五兩銀子而已。”
趙云峰心中一沉,暗道不妙,但面上卻不敢表現出慌張,他不想被女子看不起,特別還是眼前這特殊的女子。
什么最丟人?
逛青樓不丟人,逛青樓沒銀子最丟人。
看來今日是無福消受,當務之急是得找個體面理由離開。
他心中一琢磨,計上眉頭,夸張地長嘆一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五兩銀子,可供普通人家一兩月用度了。”
趙云峰有了這陳凡的記憶,自然知道這個朝代銀兩的購買力,三口之家,五兩銀子可以兩個月過得寬裕,還可以有酒有肉。
“可這地方本來就不是貧苦人家該來的。”
秋月姑娘雖如此說,但語氣中也有些黯然,似乎對一桌酒席如此靡費也有些慚愧。
“秋月,你相貌文采俱佳,何苦干這個?父母若知道,作何感想?以后如何嫁人?”
趙云峰恢復說教的賢者模式,一臉正直地諄諄勸告。
“可公子來這地方,不就是為了找樂子的嗎?”秋月愧然之余,也疑惑問道。
“非也,非也,”趙云峰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拋出“真實”身份:“我是來勸解你們從良的。”
“公子……你不會是……沒有銀子吧?”
秋月以前也常遇到勸他從良的偽君子,但那都是喝完玩完之后,如今還沒開始,不知對方為何突然秒變賢者。
“……”趙云峰心中大慚,這女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怎么會,我只是不想你如此佳人,卻誤落風塵之中。”
趙云峰厚著臉皮繼續著自己的表演,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有輔導員的潛質。
秋月這會面色沉重,似乎被他說中心事。
“你好好掂量,若想好了,回頭我幫你贖身。”
趙云峰又吹了個大牛,簽了個空頭支票,等他出了門,誰還認識誰呢。他尋思以此吊著,對方定然不會當場撕破臉,不然若對方執意討這一桌的飯錢,他也難以賴掉,畢竟是他自己主動走進來的。
他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起身飄然而去,留下秋月傻傻呆在原地。
穿過門口時,老鴇還在攬客,看到他出來,有些不解,忙道:“秀才,莫非姑娘不趁你意?”
趙云峰照舊一個白眼,然后照舊扔下那句話,“呸,不要臉!”
老鴇目瞪口呆,一時摸不著頭腦,連銀子也忘了討。
小玉一直等在路邊的柳樹下,她不敢獨自回去,不然老爺問起來,她不好回答。若是隱瞞,那對不起老爺小姐,畢竟他是黃家的丫鬟。若是不隱瞞,那公子和小姐這婚事立馬就黃了。
就在她左右危難之際,卻見公子又正義凜然地走出來了,一時愣了。
這時間……似乎忒短了些。
她也顧不上疑慮,忙迎上前去,問道:“公子,您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趙云峰剛剛在怡紅樓里扯了個慌,這會只好繼續扯謊:“我本來就沒打算久待。”
“那您剛剛進去是?”
“我是去勸姑娘們早日從良,不要淪落風塵,免得誤了終身。”
趙云峰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忽悠秋月時心中一直懸著,對方可是久歷風塵,什么男人沒見過,什么謊言沒聽過,稍一猶豫,對方就會瞧出破綻,所以他要的是出其不意,所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而小玉是個不經世事的丫鬟,年齡又不大,最好忽悠,三言兩語就可以拿下了。
果然,小玉眼中由擔憂變成了崇拜。
公子太正直了,太高尚了,自己遇到難關,但還不忘了勸解她人,真是難得的好人。
她心中又暗暗多了幾分喜歡。
趙云峰心中卻是暗嘆,男人正直,都特么因為窮啊!
他如今也無處可去,只好暫且先回岳家,心里卻是明白,估計過了今晚,他就要跟豪門貴婿的身份說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