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本想上前敲門解釋一番,但走了兩步,轉念一想,自己剛剛的“怪異”行為已經讓小玉誤會。這時敲門,難保會讓對方以為自己要圖謀不軌,萬一讓她受驚嚇,那就更加不妙。猶豫一下,干脆作罷。
他轉而回到自己房間,啥也不想,蒙頭大睡。
這廂小玉跑回屋里,順手“咣當”掩上門,背靠在門上,手捂著胸口,心咚咚亂跳,臉上也火辣辣地燙。
她聽到公子朝自己方向走了兩步,心中更是慌亂,第一反應是想關上門,但猶豫一下又沒動。
她本能覺得公子是好人,是不會傷害自己的。若是對方只是來解釋,自己拒之門外豈不是傷了公子心?但她又覺得公子這會喝醉了,保不準心性迷亂,做出出格之舉。
左右為難,這可如何是好?
她正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卻聽到腳步聲竟然停住,接著遠去了,最終公子房間傳來開關門聲。
她長吁一口氣,放下心來,卻有絲悵然若失。靠著門邊呆立許久,直到外面再沒有絲毫聲音,方才悄悄回身關上門。摸黑回到床上躺下,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都是剛剛的畫面。
她不明白,公子如此正派的人,為何作如此行徑?一個肯進青樓勸人從良的人,怎會是下流無恥之輩?
她又想,公子也是正常男人,莫不是一時酒后把持不住?
恩,是的,一定是的。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得給公子一個改正的機會。
她又往深一層想,公子一時把持不住,可是寧肯傷害一頭牛,也沒有傷害自己。這可是大好人啊!她沒看錯公子。
她就這么胡思亂想著,最終也迷迷糊糊睡去。
夜色深沉,馬蹄聲不疾不徐回響在青州府的大街小巷里,柳云秋和小蠻特意繞著許久,中途又故意蹉跎了許多時間,等夜半的更聲響過后,方才悄悄進入柳府。
可她剛進大門,就被專候在門旁的柳伯堵個正著。柳云秋忙先開口推脫一天勞累身體疲乏,有事明天再說。柳伯陪著笑臉,躬身說老爺在正廳等了一晚,這會還沒睡呢。
柳云秋看逃不過,只好隨著柳伯去見了爹爹。柳云秋進了正廳后,小玉和柳伯就自動止步。柳伯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屋里只剩父女二人,面對惱怒的爹爹,柳云秋裝作若無其事道:“爹爹這么晚找我何事?”
柳震南坐在椅子上,怒氣沖沖道:“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如今待要怎地?”
柳云秋故作糊涂:“爹爹,您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忙著武舉監考,今晚又是代表朝廷慰問金榜題名的考生,實在是太忙,不知爹爹有何教誨?”
柳震南道:“你不要裝糊涂,皇貴妃托人來給二皇子求婚,媒人王侍郎已經等了五天了,你早出晚歸避而不見,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柳云秋看實在推不過,反問道:“爹爹是如何打算?”
柳震南嘆口氣,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一向有主見,所以才先征詢你的意見。二皇子貴為皇胄,又加相貌堂堂,是擇婿的良配,這份姻緣按說算是我們高攀了。
再說,前幾年媒婆踏破門檻,你卻一直不肯談婚論嫁,一拖再拖,蹉跎了歲月,也過了婚嫁的適宜年齡,如今老大不小。皇貴妃和二皇子不嫌你待字閨中多年,已是我們的萬幸……”
柳云秋最不喜別人拿她年齡說事,哪怕是自己爹爹也不成。
這大周,年輕女子年芳十四就該許定人家,等十六歲時就可成親過門,生育子女。像柳云秋這樣二十四歲還待字閨中的,已經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是要被人背后嚼舌頭的。
她心中微慍,也就直言不諱。
“爹爹,我的性子你最清楚,打打殺殺慣了,皇家規矩多,并不適合我。再說二皇子并非安分守己的皇子,他什么心思你最清楚,他哪里是看上我的人,不過是看重您在軍中的威望和我手中的青州兵馬。”
柳云秋頓了頓,又加重語氣道:“別沒攀上皇親,最后再惹來彌天大禍。”
柳震南眉頭皺的更緊,道:“你說的我何曾不知,可若是拒絕,則傷了皇家臉面,于柳府也是不利。”
柳云秋思忖了片刻,道:“爹爹就說,燕國蠢蠢欲動,兵戈不日將起,到時戰場廝殺,存亡未知,萬一女兒有個閃失,豈不誤了二皇子終身?”
柳震南卻躊躇道:“這個理由倒是過得去,可女兒的終身,再拖就……”
柳云秋當即截住爹爹話頭道:“沒有心儀的男子,女兒寧肯終身不嫁。”
柳云秋說完,轉身就走,留下爹爹一個人捶足頓胸的長嘆。
柳云秋回到自己的小院,脫去衣袍,洗刷完躺在床上想心事,心里卻是越想越黯然。
她天縱奇才,年紀輕輕在武道上小有所成,成為一城之主將,以致于眼界甚高,看這世間的男子,全是庸碌無趣之輩,就算是當今的幾位皇子,拋去皇家身份,從才能說也不過是泛泛,竟沒有一個入她法眼的。
如今蹉跎了歲月,都二十好幾,竟還獨身一人。后來竟然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以為能撿個便宜的,跑來提親,結果被她當面趕出,再后來就沒人敢來了。
沒想到二皇子竟然瞄上她了。平心而論,這一門婚事對她來說算是雪中送炭,想必二皇子也是這么認為。
可是她不想卷入奪嫡之爭,更何況,她心底里有些不甘心,能讓她柳云秋傾心的,是那種文武雙全的蓋世英雄。二皇子這樣養在皇宮內苑的溫室花朵,并非她心儀的對象。
窗外的月光漏進,影影憧憧,柳云秋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在朝陽下讀《左傳》的那位書生,還有他借著酒醉非禮自己的話,心中竟然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她趕緊搖頭摒棄掉。
離部試還有一月,青州府為了本州考生在部試和殿試時取得好成績,特地開辟出一處練武場,給通過初試的考生訓練用,而且還從軍中撥出有經驗的教頭前來點撥。
練武場在青州府近郊青云山下,那里地處偏僻,環境清幽,地方寬敞,倒是修煉武道的好地方。
陳凡等三十多人一起進駐其中。他雖然掛著柳府親兵的名頭,卻得柳云秋開恩,不用當值點卯,不用隨侍左右,卻可以按月領俸祿,也可以說是柳府提前籠絡人才。
他也樂得逍遙,免得單獨見面尷尬。那晚雖然是酒后戲言,但畢竟是輕浮了些。
不同于初試錄取時的粗糙,部試時各方面規定更加細致,其中騎術和射箭合并為騎射一項,難度更大。
膂力不再像初試一樣,設一道標準的紅線,而是采用打分排名制。部試一共錄取三十六人,也就是說,不論你成績如何,只要排在所有應考考生的前三十六名,就能通過部試進最后的殿試。
打分規則都是公開的,騎射共射五箭,一環為一分,共五十分。膂力一石為一百分。一石不再分為兩檔,而是分四鈞,每一鈞為四分之一石。
如此看來,仍然是以膂力為主騎射為輔。舉起三石的人,那就是三百分,哪怕騎射為零,也比只能舉起兩石但騎射為五十分的人要高許多。部試之后接著是殿試,殿試是上臺打擂,決定出最后三甲。所以這次不但要訓練騎術和膂力,還要學習實戰。
訓練是先易后難,先學習騎射。這次騎的倒是真正的高頭大馬。騎射教頭則是由柳云秋的親兵小蠻充任。
小蠻教習要領后,讓大家先行試射,然后按成績分組針對性的教習。
對于武道世家出身的考生來說,騎射以前也熟稔,起點自然高一些,不過要拿到高分卻也很難,畢竟騎在馬上狂奔中射中靶子并非易事,大多能射中三四環,就像是宋明,最好的成績也是六七環。
而文舉轉來的除陳凡外的三人,張羽、陳度和趙益文,卻是靶子都沒中,高掛零蛋。
輪到陳凡時,他翻身上馬,彎弓搭箭,腦海中頓時自動浮現完美級箭術的要訣,角度、力度、出手時機,一清二楚。
那一刻,他信心爆棚,別說射中固定不動的靶子的紅心,就是射中天上的飛鳥也不在話下。
但他猶豫了一下,他身上的疑點太多,如果再次一鳴驚人,難保不引起懷疑。而且,他不想跟那些武道世家的人混在一起,他更愿意跟張羽等人一組。
一念及此,出手時就悄悄調高了弧度。
他縱馬馳騁剛拉起弓箭時,姿勢很是灑脫。小蠻和宋明等人心中均是一動,莫非是高手?
結果出來,一箭未中。
宋明等人都是一陣哄笑。
按照成績分組,陳凡等人分為最后一隊,因為四人都是鴨蛋,人送外號,“四蛋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