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兒！是你啊！“姚若軒喉結滾動，強壓下心頭悸動，聲音卻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是我還能有誰？“鱗兒歪著頭，發間珠釵輕晃，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她忽然湊近，吐氣如蘭：“姚大哥，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周家小姐了？“

　　“我......“姚若軒耳根發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想就想唄！“鱗兒忽然退開半步，裙裾旋出漂亮的弧度，“堂堂七尺男兒，怎么反倒扭捏起來了？“她話鋒一轉，眼中閃過關切：“科考可還順利？“

　　姚若軒望著遠處熙攘人群，眉頭微蹙：“這些日子遇到的人，說的話，都讓我......“他搖了搖頭，似要甩開那些紛亂思緒。

　　“那就別想了！“鱗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涼如玉，“走！我帶你去等日出！“

　　“等日出？可如今天色尚早......“

　　“所以才叫'等'啊！“鱗兒不由分說拉著他往前跑。姚若軒一個踉蹌，掌心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心頭一顫。少女發絲間淡淡的茉莉香隨風飄來，他竟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指。

　　......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劉天德獨倚朱欄，錦袍被晚霞染成血色。他手中攥著一封泛黃的信箋，指節發白。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他喃喃念著，聲音沙啞如磨砂，“李后主愁的是亡國之痛，老夫愁的卻是......“話音未落，信箋已化作碎片，隨風飄散。

　　“爹。“劉怡然提著裙擺拾級而上，金步搖在余暉中搖曳生輝，“哥哥定會回來的。“

　　劉天德猛地轉身，眼中血絲密布：“我劉家世代經商，何等風光！他竟為了個青樓女子......“話到此處，喉頭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劉怡然輕輕為他撫平衣襟褶皺：“待哥哥想通了，咱們還像從前一樣。這事......“她壓低聲音，“總歸是家丑。“

　　閣樓飛檐下，張哲旭隱在陰影處。他望著這對父女被拉長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朱門恩怨，倒比戲文還精彩。“

　　......

　　荒郊野嶺，枯草簌簌。

　　“出來！“隱墨長發散亂，素白衣袂沾滿泥污。她對著虛空嘶吼，聲音已近嘶啞：“我受夠了！“

　　陰風驟起，銀狐面具在月下泛著冷光。黑袍人如鬼魅般現身，聲音似毒蛇吐信：“現在才想掙脫？晚了。“

　　“你......“隱墨踉蹌后退，袖中墨色光暈明滅不定。

　　“鱗兒那丫頭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黑袍人步步緊逼，指尖白光吞吐，“不如我送你一程，讓你永遠記住——多情最是可笑！“

　　電光火石間，兩股力量轟然相撞。墨色光暈如殘雪消融，隱墨噴出一口鮮血，重重跌落在枯草叢中。

　　“讓我......死個明白......“她氣若游絲，指尖深深摳入泥土。

　　黑袍人俯身摘下面具，又迅速戴回。隱墨瞳孔驟縮，還未及出聲，一道白光已貫穿她的胸膛。

　　“妖孽休走！“遠處傳來虛空道長的怒喝。

　　黑袍人咒罵一聲，化作黑煙消散。風過荒原，只剩一條墨色金魚躺在血泊中，鱗片黯淡無光。

　　“爹！快看！“狗蛋蹦跳著跑來，小手小心翼翼捧起金魚，“它還在喘氣呢！“

　　李大哥擦了把汗，粗糙的手指輕撫魚身：“帶回去養著吧，好歹是條性命。“

　　......

　　晨光透過窗欞，塵埃在光束中起舞。

　　劉客卿猛地坐起，錦被滑落。他環顧這間簡陋的木屋，額角突突直跳：“這是何處？妹妹的喜宴......“

　　“劉公子醒了？“鰭兒端著漆盤進來，盤中鮮果還沾著水珠。見他茫然，她咬了咬唇：“我是琪兒啊，昨日你還......“話未說完，眼圈先紅了。

　　劉客卿太陽穴一陣刺痛，記憶如碎瓷般難以拼湊。他隱約記得有個叫雨嫣的女子，可那張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我......“他扶額苦笑，“昨夜醉酒，唐突姑娘了？“

　　鰭兒絞著衣帶，心跳如鼓。女媧煉石果然靈驗，可這謊言......她深吸一口氣，抬起淚眼：“公子若是不認，就當琪兒遇人不淑......“

　　“不不！“劉客卿慌忙擺手，“劉某絕非負心之人！“他望著少女梨花帶雨的模樣，莫名心疼，“姑娘若是不嫌，可愿隨我回府？“

　　鰭兒低頭掩飾上揚的嘴角，發間珠花輕顫：“全憑公子安排。“

　　......

　　貢院朱門外，徐國棟正了正烏紗帽。晨霧中，馬恭勃的轎輦穩穩停在他面前，兩個檀木箱落地時發出沉悶聲響。

　　“馬老爺這是......“徐國棟捋須而笑，目光在箱鎖上鑲的翡翠處停留片刻。

　　馬恭勃拱手作揖，袖中滑出一張灑金名帖：“一點心意，還望大人笑納。“他壓低聲音，“那個叫姚若軒的秀才......“

　　徐國棟指尖拂過名帖上凸起的燙金小楷，忽然朗聲大笑。馬恭勃會意，也跟著笑起來。兩只老狐貍的笑聲驚起飛鳥，在貢院高墻內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