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緩緩行駛在彎曲的盤山公路上，茂密的叢林在曙光的照耀下吞云吐霧，似乎想將公路消化。嫩綠的樹葉遮天蓋地，落在地上的光斑如樂符般跳動著。
程背靠座椅蓋著大衣酣睡起來。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陣電話聲吵醒。是鄰座靠窗的男子的老式的有按鍵的紅色手機，背面露出一大塊白斑，
“我在遙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聲音大到汽車司機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在上班嗎？”
“嗯，在上班。”
“工地怎么這么安靜？”
男子像小偷一樣左右看看小聲說道，“大部分還未上工。”
“吃得好嗎？”
“嗯，伙食挺好的。”
“天熱了，要多喝水。想吃水果就買些。”
“嗯，我知道。玉米澆了沒。”
“就差自留地了。”
“咱媽的藥還有嗎？沒有就再買些。”
程伸了伸懶腰，用手揉了揉臉頰又繼續睡起。
“嗯，需要寄些夏天的衣服嗎？”
“暫時不用。”男子望了望窗外，臉色沉重。
“表哥說上海。。。”
“要開工了。先掛了。”
“噢。”
男子剛放下手機電話又響起來，程再次被吵醒。
“喂，趙哥。”男子有些激動。
“恐怕不行了。你難道不知道他是經理的舅舅嗎？”
“知道，當時太激動了。”
“出門在外，凡事要忍。他是什么都不懂，可你也不能打人呀。”
“本來都忍住了，可是他罵我媽媽。”
“哎，吃一塹長一智吧。工資下個月打卡上。”
“嗯。”男子似乎流淚了。
“哈爾濱那還要人，就是有點遠。你。。。”
“我朋友幫我找好了。什么時候有時間吃頓飯吧。”
“有這份心就行了，我忙了。掛了。”
男子用手抓了抓頭發，打起電話“喂，五哥，你那還要人嗎？價錢低點。。”男子壓低聲音“也沒關系。”
“問了，得到10月了。”
“10月？”
“是呀。來嗎？來的話我給工頭說說。”
“那我想想。”男子將手機丟進口袋，深吸口氣然后閉上眼睛。
程這才發現男子的膠鞋已經破掉露出腳指，褲子上有幾道藍色漆痕。臉頰有些紅腫。
車上坐滿了人，空調吹著涼風。幾個游客脖子上掛著單反，有說有笑。
“那以前是國民黨軍隊駐扎的地方。聽說暗道不止一條。最后我們找到三條密道”一個穿著中山服的老頭說道。他個是退休的法官，正在講述許多年前的一樁謀殺案。當時這里最漂亮的女人N和陌生男子K在公寓被殺死。人們逮到了入室盜竊的小偷T，但T拒不承認他殺了人，并一直堅持兇手在衣柜里。
“三十年過去了，”老法官感慨道“T仍舊認為自己是冤枉的。我相信他。但柜子里的那個人是誰呢？”
“也許柜子里并沒有人，只是他信口開河。”他的同伴說道。
“T說他清楚地看到了那雙眼睛，只是害怕自己被殺才急忙逃跑。但剛逃到后院就被門衛逮到。當他被擰回房間拉開柜子時，里面只有衣服。那個人不見了。”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應該開心點嘛。”他的同伴勸慰道。
“我自以為是個公正的法官，唯一有疑慮的就是這件謀殺案。假如T真是冤枉的。。。”老法官不由握起拳頭。
“哼，女人心海底針。”王慧心生氣說道。
程這才發現隔著過道同排坐著三個女孩，穿著一樣的衣服，淡藍色牛仔褲，白色短袖。
“好了，別鬧了。”坐在中間位置的李雨蝶說道。
王慧心嘟噥著嘴，突然看到程注視的目光，露出甜蜜的笑容，似乎是在說悄悄話。“這是處女之間的戰爭，充滿正義與榮耀。”
這時李雨蝶探出頭來也看到了程，禮貌性的笑了笑。
靠窗的王慧妤從白色雙肩包里取出薯片吃了起來。王慧心盯著薯片看了一會，若無其事地說道，“番茄味的不好吃。”
話音剛落，王慧妤又取出一包吃了起來。
“后媽。”王慧心撒嬌般拉住李雨蝶的手“你看她。”
“看什么，讓你備好零食，你說路上有。”雨蝶手伸進袋子里取出一片，在王慧心的面前晃了幾下緩緩塞進嘴里。“還是雞翅味的好吃呀。是不是慧妤？”
“看什么看。”慧心把怨氣灑在程身上，“沒見過生氣的女人嗎？”
“不好意思呀。”雨蝶趕忙說道并把薯片塞在慧心手里。慧心突然笑了出來，心滿意足的吃著薯片，“真好吃，”慧心看了看程，“吃一點？”她把薯片伸到程面前，
“不了。。。謝謝。”程有些不好意思。
慧心原本溫柔的雙眼突然變得兇神惡煞，狠狠盯著程，“這是不給面子了？”
“那。。。”程猶豫片刻把手伸進袋里取出一片“謝謝了。”
“這還差不多。好吃吧。”慧心得意洋洋。
程如吃藥般咽下薯片“還行。”
“還行？”慧心仇視著程“這可是我用尊嚴換來的。再說一遍，好吃嗎？”
“好吃。好吃。”
“哈哈。”慧心大笑起來，本想在說什么，卻發現慧妤嚴肅的眼神，像小偷瞥見警察般不再說話。
“不好意思呀。”慧妤似乎有些緊張。
“沒事的。”程真的沒有生氣，相反他倒很開心。被這樣一個如孩童般單純的女孩冒犯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變年輕了。
“你會好起來的。”
程回頭看見后排的一對情侶，男子臉色蒼白，頭靠在女孩的肩上，閉目養神。
“謝謝你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你會好起來的。”女孩用濕巾小心翼翼擦去男子臉上的汗水。
“這是遺傳，沒有辦法。”男子說話有氣無力。
女孩靠著窗戶將男子的臉藏在懷里，不時吻吻。
這時大巴緩緩停下來，司機回頭對車廂里的乘客喊道“九龍湖到了。”
乘客們你推我擠的下了車。大家都往山下去，只有程一人向上走。
“喂，景點在這邊。”慧心站在橋上大聲喊道。
程停了下來，看著她們三人。“我是去療養院的。”
“奧。”慧心便和同伴向下走去。
程發現在她們短袖的背后分別有三個英文：general，queen，Princ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