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窈來家里走過幾次,白川對此表示中肯,他總喜歡說:你喜歡便好,你覺得合適就好。
所以安然大多數會覺得自己做的是不是都是對的,白川才對她如此放任。
陳窈在客廳里,翻看雜志。
安然從廚房里探出頭來,對著陳窈說:“白川今晚不會一起吃飯,就剩我倆,不會覺得無聊吧?”
陳窈搖頭,安然又轉身進了廚房忙活。
雖然知道陳窈心儀白川,但是安然從來沒有為此對陳窈心生芥蒂。
陳窈對這樣平易近人的安然產生不了不好的印象,下意識里總是提醒自己不要被這樣的照顧蒙昏了腦袋。
她答應過要幫白程宇的忙,具體怎么做,白程宇還沒有說過,只是說了靜觀其變,時機到了自然就輪到她上場了。
三餐還是平時的三餐,白川懷里的安然依舊小鳥依人。
惡念在陳窈心里開出的花,日復一日的長大,雖然她見不得他倆這幅你儂我儂的樣子,還是要壓抑著自己心中的厭惡。
白川回了上海一趟,出于擔心,原本想把安然一并帶上,她卻笑她疑神疑鬼:“沒關系的,你別擔心這么多,早些去早些回來。”
白川拗不過他,還是帶著顧慮坐上了回上海的飛機。
晚上,安然怕陳窈一個人在宿舍會無聊,便讓陳窈來公寓陪她,陳窈欣然答應,拎著一袋零食就上了門。
陳窈窩坐在沙發里,安然在一旁看著書,電視里播放著泡沫偶像劇。
“有件事我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安然抬起頭來,望著陳窈:“什么事?”
陳窈看著安然茫然的雙眼,猶豫了一會兒,道來:“如果是對白川哥哥有利的事情,你會幫他嗎?”
安然回答他:“如果是正道事,我自然會幫他,如果是錯的,幫不幫也由不了我。”倘若做了不正直的事,白川怎會做,又怎么會允許她幫他呢?
陳窈說的直接:“因為關系到白川哥哥的未來,兩個集團之間會選擇聯姻,這個對象是個品學兼優的大家閨秀,你會舍棄自己嗎?以后白川哥哥的一切都會欣欣向榮。”
“白川哥哥未來的妻子不是你,你也會愿意嗎?”
她笑:“那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呢。”
陳窈一邊往嘴里丟薯片,一邊說:“你太過善良了。”
她又補充:“善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你做好事別人又看不見,你做的再好又怎么樣,無非就是給自己與原本忙碌的生活又添了一份負擔。”
她指的是哪件事?
總愛給流浪貓狗捎去糧食嗎?
安然半開玩笑:“行善積德,死了能投個好胎,能贏在起跑線上。”
她哼笑:“知識分子也信這個嗎?”
安然搖頭:“我只是做了我覺得我應該做的。”
陳窈不再看她,電視劇里的臺詞在客廳里回響,許久,她開口:“遲早,你會恨自己的善良。”
她點頭,有些無所謂:“那就恨吧。”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也在盡量把每一天都過得完整,雖然她回想起過往時還會忍不住心酸,但是多數都在安慰自己,原本自己也唾棄的人生,一定會越來越好。
至于陳窈口中的聯姻,白川沒有提起過,她卻放在心上了。
周淑俞提醒過她很多次,她不是真的沒心沒肺的認為白川一定會選擇和她過上平凡的生活,眼下,為了公司的繁榮昌盛,兩個集團會選擇聯姻來確定合作關系并不奇怪,很多都是如此。
往后的生活,她繼續當做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小白,白川沒有同她說,她也不能像醉酒時那般胡作非為的任性,問他是不是愛他,是不是一定非她不可。
如果真的會有這一天到來,她希望白川親口告訴她,她下意識認為當事人口中說的不會比旁人口中說出的那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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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金玉在電話里催促白川盡早與那姑娘吃頓飯了解一下。
本就看著繁瑣公事而發脹的頭,因為這句話又開始犯疼,他憔悴的開口:“你不用操心這些,公司沒有他們,一樣可以運轉。”
隔著電話,雖然只聽得見陳金玉的聲音,但白川已能想象她的表情,只是擔憂的皺著眉頭,眼神焦慮而急躁,“白川,有些事不要讓我同你講這么多遍,你以為只是正常運轉那么簡單嗎?如果他們愿意合作,可不是現在這樣,公司以后會更大更強,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你的心血,你爸的心血!你要對得起你黃泉之下的父親,知道嗎?!”
那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能在奢侈品店里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想要或者只是因為是限量款的奢侈品;還是能無所顧慮的出入高級美容院,隨便辦張卡都能讓這些業務員錦上添花;又或者親朋好友談及自己時臉上也跟著沾了光,多吃一頓飯就能少辦一件事?
他說的有些直白:“所以,你很喜歡現在這樣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的生活。”
陳金玉皺眉,眼角有著明顯的細紋,“你當真以為我喜歡現在的生活?白川,沒了白家的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你想要選擇自己想象中的生活,你知道自己要舍棄多少東西嗎?你爸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倒了,你接手后這些血汗都是你自己拼下來的,你真的為了所謂的理想而舍得放棄嗎?白家在你眼中就這么一文不值嗎?”
不是白家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而是他對自己的定義,一文不值。
他只是個普通人,吃五谷要睡飽眠,有病痛也有七情六欲。
他不想做世人口中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大人物,他只想做安然眼里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白川。
沒有白川的白家依舊是白家,沒有安然的白川他不能想象,自古英雄為美人所困,世人都說這是懦弱的行為,可那個女孩說過:
“如果人生有選擇的模式,我一定要選擇像蒲公英一樣的人生,自由且無憂,在哪兒扎根在哪兒生長。我們這一輩子都太短了,真的太短了,我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把自己的一生給消耗了。”
“喜歡就去做,不會就去學,我前半生委屈夠了,所以我不想再過得這么委屈了,從今往后,我立誓要做個沒心沒肺的瀟灑人。”
因為沒有勇氣而錯過自己的喜愛,所以就變成了百年之后帶進荒墓的遺憾。
值得嗎?
陳金玉問他:“值得嗎?怕不怕后悔?有些事不是你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如果你不愿意,白家容不下你,我也保不住你,你那同父異母的哥哥又怎么會放過你?白川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陳金玉沒有給白川回答的機會,就把電話掛了。
白川側頭看向窗外的萬家燈火,他住著一晚將近上萬的酒店,在高樓,能俯瞰這一座城市,能欣賞這漫天星光。想起在另一座城市的女孩,想起她溫柔的眉眼,想起她琥珀般的瞳色,想起她的小鹿亂撞。
這事若是被她知道了,她這么善良的一個人,會一聲不吭的退出,甚至什么時候退出的他都無從得知。
她為了黃月秋的幸福成全了她的離去,她為了徐建國的輕松成全了一個新的家庭,她為了謝阿姨的期望成全了小她二十歲的妹妹。
她爭過什么?她拒絕過什么?她什么都沒有做錯,卻要忍受不是她應該承擔的糾結和痛苦。
她何嘗不希望這一家三口里的人是黃月秋徐建國與她呢?
她也曾追過黃月秋離開的車子,一邊跑一邊崩潰的問那開的沒影的車,能不能不要走,能不能陪陪她,因為她很需要她。
在寒凍的夜晚里偷偷洗著冰冷的衣物時,一邊掉著眼淚然后看著自己凍的通紅的雙手,可曾有人心疼過她?那時的她不過八歲。
黃月秋因為尋死險些弄斷了自己的手指,受了傷,做不了家事,她說:你的手痛,這事情我幫你做;可曾有人心疼過她?那時的她不過十歲。
因為不敢開口所以病痛都是自己咬牙扛著,可曾有人心疼過她?那時的她不過十五。
這些事安然從來沒有向他提及過,不過是她那小小的記事本里,一頁一頁一本一本記錄著的。從稚氣到理智,從不甘到釋然。
這里面記著的全是她的眼淚,辛苦和痛苦。
她什么都沒有做錯,卻要過得這么辛苦。
憑什么?
他想為自己的女孩做點什么,可在她看來,他無需做什么就是最大的滿足。
她說自足常樂,平安健康的過完這一生就足矣了。
白川苦笑,沒了白家的他確實什么都不是,不聯姻公司就在這個高度,這些合作關系當中,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嗎?
他可不可以放棄這些,只要一個她?
給她想要的家,給她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