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東港進入雨季,云層像灰色的被子遮蓋天空。不冷但潮濕,人的體感就像泡在水里。雨像噴霧從四面八方飄來,即便打傘,整個人也會被淋濕半個。
周六一早,雨還在下。除了沈若喬和康莊,室友們都在睡覺。康莊按部就班地洗漱,若喬吃了兩口餅干當作早飯,想去圖書館自習,卻又無法打起精神全副武裝走出宿舍。最近她覺得自己又開始犯懶了,想抬起腳,真的不容易。
電話“叮鈴鈴”響起,沈若喬趕忙跑去客廳接起,怕影響室友們休息。
是傳達室的保安師傅打來的,說有一封給她的信。
信?這年頭誰還寫信?若喬不解。不過,這下她不必糾結了,總是要出門的。于是收拾了幾本書,帶上水杯和一包餅干出門。
一路躲風避雨到了圖書館,袖子和鞋幾乎都濕透了,若喬顧不上這些,剛坐下便拿出信。
白色信封被紫色邊框點綴,上面有半透明的水印圖案,那是著名的“水木之門”。信封左下角是紫色的校徽。信封里面有一張明信片和一封兩頁紙的信,以及一張折疊的A4紙。沈依喬字如其人,端正雋秀。信上寫道:
親愛的若喬:
展信安!
寫信這種方式傳統又笨拙,不怕你笑話,姐妹之間可以分享一些不為旁人道的樂趣。
信箋和信封是不是特別好看?這是學校為慶典定制的紀念品,限量兩百份,是我參加方陣活動獲得的獎勵。梓舟拍了一組校園風景合集,被校辦選中打印成了明信片,一套有十張。送你的這張上面是經管學院附近的荷塘,每每路過這里,我都會想起小時候我們在宜田大湖,撥開連天的荷葉看龍舟的場景。
說回正事。水木的經管學院、數學學院都開設了金融學專業,還有一個與央行合辦的研究生院。多方面信息綜合來看,金融學是經濟學的一個應用分支,而經濟學的底層需要靠數學來支撐,也就是說,在經濟學的范疇里學習,數學是離不開的知識基礎和應用工具。
梓舟說了一段很通俗的解釋:從字面上理解,金融就是資金融通,可簡單理解為錢在時間和空間上的流動。細想,錢多重要,我們的生存依賴錢,那么錢如何流通、什么時間交易給什么人、交易多少,是不是需要精密的計算?這時就需要數學發揮作用了。至于數學如何發揮作用,我一個文科生就無法解釋清楚了。此番信息收集讓我知道,這是一個值得探索的專業。在數學面前,我早已投降,但你沒有,所以,加油吧,好好學!
我們還搜集了學校給本科生的推薦書目,列在信后的紙上。你去你們的圖書館找找,如果沒有,可以告訴我,我們這里有個學生公益書店,用飯卡買書很便宜,我寄給你。
最后,祝你學習愉快,學有所成!我相信你。
姐,依喬。
折疊的A4紙是一份打印的書單,上面密密麻麻列了足有五十本書,包括數學分析、數理統計、數學建模、財務分析、投資學、金融衍生品等等。
沈若喬頓覺眼花繚亂,同時僥幸心理開始作祟——她想:我們老師沒要求讀課外書呀?這些一定要讀完嗎?她越想越不安,立刻拿起手機給康莊發了一條信息:“你在哪兒?”
康莊回復:“二樓自習區。”
二樓自習區的書桌原本是公用的,但無人看管,誰把書放在桌上,這個位子就是誰的,書堆得越多,“所有權”越牢固。學生們在二樓可以小聲討論,不像一樓,安靜得讓人不自覺閉嘴。
沈若喬邊走邊找,只見康莊在最深處的一個書堆里抬起頭向她招手,同一張大桌上還有另外兩位同學——隋然和樂檸。她們與若喬同班,宿舍在隔壁樓。
“這是你們的根據地嗎?”沈若喬驚嘆道。
“哈哈哈,你這個詞用的真好,我喜歡。”隋然的聲音清脆明亮,仿佛隨時都能唱起歌來。
康莊說:“樓下的位子太緊俏了,每天早起也不一定能搶到。樂檸認識一個學姐,已經考上研究生了,說二樓可以永久占座,我們就一起搬來了。這么多書,大部份都是學姐留下的。”
樂檸站起來和若喬打招呼,因為不住在一起,她們之間還不算熟悉。
“你找我有事?”康莊問。
沈若喬將書單遞給康莊,說:“這是我姐給我的,你看看。”
“哇,水木的書單!”康莊兩眼放光,隔著眼鏡都能看出激動,她向樂檸和隋然補充了一句:“她有個雙胞胎姐姐在水木。”
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附和著贊嘆,起身來到康莊身邊一起看。A4紙對面湊了三個小小白白的腦袋,三副眼鏡反著光。
“水木真是不一樣啊,我們上了半學期課,都沒人告訴我們這些。”康莊感慨道。
“若喬,這份書單能給我們復印一下嗎?”樂檸小心翼翼地問。
“行啊,當然可以”,沈若喬說:“可我想問,一定要看完這些,才算學了金融嗎?”沈若喬期待著一個令她感到輕松的答案。
“看起來好難啊,我們沒有老師教,能行嗎?”隋然問。
“上面列舉的有些是大二大三會用到的書,到時候和我們的專業課一起看。倒是這些數學書,我覺得現在就可以看了。趁著我們高考后殘存的數學解題能力還沒退化,一點點自學起來應該沒問題,實在不懂就去問老師唄!”康莊很有信心,“還得感謝若喬,我們沾你的光,沒有你,哪兒來這些信息!”
樂檸和隋然也面露感激之色。
沈若喬臉一紅,連忙搖頭說:“這不算什么。”
隋然對著若喬說:“之前總見你往袁老師辦公室跑,又經常和賈嬌儀在一起,我以為你和她一樣,是那種……偏社會活動型的。”
樂檸問:“難道若喬不是嗎?”
康莊說:“若喬是綜合型選手,樣樣都行。不像我們,只會讀書。”
樂檸說:“軍訓的時候我聽過你唱歌,真好聽,一直很想認識你,但是感覺你好忙,不敢和你說話。”
沈若喬只得繼續搖頭擺手,說:“其實體育課練排球的時候就認識樂檸了,一直想請你教我墊球,但不太好意思,怕耽誤你時間。隋然更是熟悉,軍訓表演時你唱了首《心愿》,印象深刻。今天可算正式認識你們倆了,很高興。”
這回輪到樂檸、隋然搖頭擺手。
沈若喬心想:看來都是謙虛成了習慣的人。
隋然問:“你經常來圖書館嗎?”
還沒等若喬回答,康莊搶著說:“她學習可認真了,每天一大早就去一樓閱覽室占位子,只是經常被工作耽誤,位子占了又用不了,回寢室寫作業寫到夜里。”
樂檸說:“干脆別去占位了,需要自習的時候就來我們這。”說著便開始收拾書本騰位子。
“是啊是啊!一起吧!”隋然在一旁攛掇。
沈若喬似乎無法拒絕,她加入了這個“學習小組”。

古都涼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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