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
朝廷接到捷報,楊家軍回京之后楊昭連著全軍將士全部都被重重賞賜,惠及家人。而最令他們開心的是他們又一次活著回來了。皇帝聽聞戰勝可以說龍顏大悅,于今晚在宮中設宴要帶著滿朝文武親自為他們接風。宮中宴會許多官員都會攜妻子同去。按照規矩,楊昭,楊夫人,楊風,楊子琪,楊音,連著楊子沐這個義女也是要進宮覲見,以示對皇家的感恩。但楊子沐是不太想去。自從接到了這個消息之后楊子沐就有些坐立不安,想開口詢問卻欲言又止。楊昭夫婦他們是把楊子沐這個反常的樣子看在眼里。他們知道楊子沐心中在顧慮什么,不過就是因為她的曾經,她害怕有什么人會認出她,畢竟作為曾經的郭府大小姐她也曾出席了不少官家宴席,若真的有什么官員親屬認出她,想來必然會對此事議論紛紛,連著楊府也難以逃過這些人的嘴。
看著楊子沐第十次端茶進來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然后又出去了,然后又借口說茶涼了要換茶而進來,站在一邊一會兒又出去。楊老爺和楊夫人覺得好笑。
“沐兒,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去這次的接風宴?”
被說中了心事,楊子沐點頭,回答:“娘,畢竟我不是楊家的子女,我與楊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怎么也就一個前鋒將士,全軍那么多將士都沒有去,我想這個接風宴我還是不去了吧。”
“沐兒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姓楊,你可是我們的女兒,怎么能說不是我們楊家的子女呢?”楊夫人道。
楊子沐不知如何回答,她真的不想因自己而拖累楊府。而楊夫人怎么能不懂她呢?自然十分懂。
“沐兒你不必太過擔心,因為你是楊子沐,郭嘉已經不在了,不論別人怎么說你都是楊子沐,是我和老爺的女兒。”楊夫人道,她明白楊子沐心結未解,又勸道,“沐兒,今后你有著楊家小姐的名分,這個宮宴,你逃得過一次難道次次都能逃得過嗎?你以后會有很多次要和他們見面,你不能害怕,更不能退縮,你知道嗎?”
“嗯。”楊子沐聽著這話,想了很久才是下定決心了。
是了,她是楊子沐了,何必再去在意郭嘉的事情呢?
皇宮
進宮入座,然后便是皇帝親臨,眾人朝拜,在“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喊中晚宴開始。皇帝封楊昭為鎮國大將軍,楊風為輔國將軍,楊音,楊子琪,楊子沐為校尉,地位僅在將軍之下,更下令減賦三年。所有人齊聲呼喊謝恩,眾官員與親眷欣賞歌舞,共享受皇家的山珍海味,并舉杯慶賀楊家的勝利。
楊家人不知出席過多少次這樣的宴會了,來來去去其實也沒什么新花樣,對那些禮儀規矩也早已了然于胸。不過,這話可不是對楊子沐,她真是第一次參加有關宮廷的宴會,好在在郭府也練了不少,雖然只是些官家的宴會,好歹也是經驗。加之來前楊夫人和楊風也教了她不少禮儀,還能應付得住,不然可要鬧笑話。
可是,這個接風宴就像是一場關于楊子沐的預言一樣,在這里楊子沐聽見了一個本不該聽見的人名,當某一個官員提到了馬文的名字,楊子沐瞬間就被這個人吸引過去了。其實只是兩個諫官在其中聊天,不知怎的談起了馬文,聽這個談話的內容,似乎是馬文做了什么事情這兩位馬上要彈劾他了。如果單單是馬文,他怎么樣都和楊子沐無關,她也無意關心,只是如果有關馬文,那是不是就有關布一撫了呢?這讓楊子沐不得不關心。
一撫出事了嗎?這是楊子沐心中最大的疑問。
“沒事吧?”
耳邊傳來楊子琪的聲音才把楊子沐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來,回以一笑:“沒事。”
楊子琪本想來問問她是否適應,沒想到就見她突然失神,再聽到隔壁座的官員在談論著關于馬文的事情,就知道她這是為何了。問她還說沒事,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而明明就很在意,楊子琪怎么能不懂她呢?這個喜歡把什么不好都裝進心里的女孩子。
“你要是想知道,不如回去看一眼吧。”
“回去?”
“是啊,你出來也有三年了,也該回去了。以前你覺得時機不到,那現在時機難道還沒到嗎?”
是啊,現在時機到了。
“回去吧,回去看看他們都怎么樣了,看看郭夫人。”
他的話,無意是加強楊子沐心中的鎮定劑。想再多也不如回去看看來得更實際吧?楊子沐這樣想到。而且她很想念娘親。
隔天早晨,他們向楊老爺和楊夫人說此事,原以為他們會很擔心她會不同意,沒想到沉默了許久的楊老爺和楊夫人同意了。楊子沐很詫異。
楊夫人起身走到楊子沐的面前,對著她說道:“沐兒,別擔心。回去吧,去了結那些早該了結的事情。受了委屈不用忍著,告訴我們。不管怎樣我們楊家都會為你撐腰。看誰敢為難你!”
“多謝娘。”
“沐兒,這次回去要多加小心。”楊風關心道。
“子沐姐,你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那些以前欺負你的人!你要是打不過了就寫信回來叫我們,我一定會的!”楊音道。
“你去?你別被人打哭了。”楊子琪道。
“怎么可能!”
杭州
二人騎在馬上,看著城樓上兩個年代久遠的巨大的“杭州”二字。
在城門接受官兵檢查,走進城樓之后,楊子沐和楊子琪并肩走進杭州。面對這片熟悉的土地,楊子沐的心情難以言喻。
“怎么了?”楊子琪問。
“沒事。”楊子沐答。
二人并肩在杭州城里東走西逛。走著原來熟悉的街道,看著原來熟悉的門店,聽著原來熟悉的聲音。到一家武館前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那是他們初見的地方。直到走到郭府門口,本該熟悉的一切都變了。這里本應該掛著郭府的名字的牌子還在,但門上郭府的字樣卻不見了,變成了馬府。
楊子沐不敢往前走了,陌生這兩字似有千斤重,附著在她的雙腿上,讓她邁不開腳。
這時,馬府的大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從里面出來,穿著樸素,應該是一個下人,再走進點兒,楊子沐便認出這不是當初那個二夫人推薦給爹的管家嗎?她想沖上去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楊子琪拉住了馬上要飛出去的她,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動讓他去做。
楊子琪走上前去,問:“你好,請問這里是不是郭府啊?”
那個管家看見楊子琪以為他是什么普通的外來人,道:“唉!什么郭府啊!一年前就成了馬府了。郭老爺一家早就被趕出來了!現在這可是我們馬老爺的府邸。”
“馬老爺?哪位馬老爺啊?”楊子琪問。
那管家道:“還能是誰啊!當然是我們杭州城的知府大人馬大人馬老爺啊!”
“那原來的郭家呢?他們一家都去哪里了?”楊子琪再問。
“誰知道啊!沒事就不要擋在這里了!快走快走!”管家一臉嫌棄地看著楊子琪,更嫌棄他問的這些問題,還小聲嘀咕著晦氣。
“別別,您看啊。”沒點好處,誰肯說什么呢?楊子琪十分懂地拿出了一些銀子給那個管家。
管家掂量掂量這包里的銀子,嘿嘿笑,道:“吶,你去城北那邊的山上看看,前幾天我聽別人說這郭夫人就在那邊住著。還在城北看到了她。”
城北?山上?楊子沐心里一震,立刻上馬跑了過去。楊子琪余光看到楊子沐跑了,也立刻跟上去,還不忘和那個管家道謝。
城北
來這之前,楊子琪一直以為是楊子沐太久不見自己的母親,太過擔心才會這么急躁。可到了城北他才發現,不是太久不見,而是因為那個管家口中所說的城北的山上竟然是一個貧民村。住在這里的人,幾乎都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今日不知明日事。楊子琪和楊子沐在這群人之中來往,看見這些人身上衣服的補丁一個又一個,住的房屋避風不避雨,屋頂上的茅草缺東少西。這里沒有田地,沒有清流,只有數不清的饑餓。不論是孩子,老人,男,女,他們的臉上灰蒙蒙的,無精打采垂頭喪氣,沒有笑容,只有對明天的擔憂。
他們兩個人穿過一個又一個破舊的茅草屋,在一個角落,楊子沐看見了曾經自己身邊的侍女芙兒,和娘親身邊的侍女成碧。當初她們在郭府雖是奴婢,但穿戴吃住也是好,如今卻是滿身的補丁,蓬頭垢面,人較之三年前清瘦了許多。
“芙兒,成碧姨。”楊子沐立刻跑過去,喊道。
在聽到楊子沐聲音的那一瞬間,芙兒和成碧都以為是幻聽,看到那個從不遠處跑來的人影她們也以為是誰家的孩子又過來搗亂,到最后看清了真的是楊子沐,心中激動萬分。
“小姐!”
“芙兒,成碧姨,我回來了。”楊子沐道,“你們都怎么了?怎么會到這里了?”
三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小姐……”芙兒泣不成聲,眼淚漣漣。
“你們還好吧?怎么會成這樣了呢?娘呢?她在哪里呢?”
“夫人在里面呢。”成碧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小姐,跟我來吧。”
由成碧領著楊子琪和楊子沐一起進去,進去那個所謂的房屋。楊子琪簡直難以置信,那房屋雖說是個屋子,但不避風也不避雨。若是八月秋高風怒號,恐怕也是卷我屋上三重茅。若是床頭屋漏無干處,怕是雨腳如麻未斷絕。從一府主母淪落到現在的地步,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他不解,其實又何止是他不解呢?楊子沐見此情景不僅不解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郭夫人躺在隨便拿著茅草鋪上去的所謂的床上,身上蓋著那一層厚厚的棉被,被子上也是縫縫補補。楊子沐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母親,病容憔悴,衣裳破舊。這怎么會是從小生在富貴人家衣著得體的母親呢?
“娘。”楊子沐撲到了床邊。
楊子沐的聲音喚醒了郭夫人,郭夫人眼睛慢慢睜開,當她見到自己日思夜想,每時每刻都在擔心的女兒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因病而身體無力,但還是想撫摸自己的女兒,微微顫抖著伸出手哽咽道:“嘉兒。”
“娘!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楊子沐抓著郭夫人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一直再道歉。
郭夫人笑著摸著自己的女兒:“說什么對不起,娘從沒怪過你。”
“娘。”楊子沐喊道,她不喜歡哭,可她又哭了。
這時,芙兒端著一碗藥湯走進來,道:“夫人已經病了快要半年了,這病一直不見好。”
“這藥是什么啊?”楊子琪聞著味道不對,接過藥碗查看。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楊子沐問。
“這藥別喝了,這藥和病根本對不上,再喝一年都沒用。”楊子琪道,“沐兒,我們先帶夫人去我們住的客棧里吧。這里環境不好,不適合夫人養病。”
“對對,娘,你跟著我先住到我們住的客棧里吧。成碧姨,芙兒,你們看一下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們馬上就走。”楊子沐道。
“好好好。”成碧應道,帶著芙兒收拾東西。
“我去找一輛馬車來,夫人現在病著,不適合顛簸。”楊子琪道。
“好。”楊子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