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節骨眼上，白沐也不敢掉以輕心，好在之前早已經決定好怎么講，這個時候只要完整講出來就好。
白靈兒是個悟性極高的小姑娘，舉一反三的水平還是值得信賴的。
不多浪費時間，白沐開口便道：“天地以生生為心，圣人參贊化育，使萬物各正其性命，此為天地立心也。”
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字腔正圓，為了讓白靈兒聽得清清楚楚。
“為天地立心？”白靈兒面上浮現出一絲迷惘。
白沐沒有說話，只待白靈兒自己去悟。
某種情況上來說，他也是想從白靈兒身上搞清楚修煉的原理，以備自己所需。
只有原原本本的看到突破的過程，才能夠得到最真實的參照標準。
白靈兒也確實是極聰慧的人，閉上眼睛領悟，只在幾個呼吸之后，便睜開眼睛，目中滿是通透之色，身上的浩然之氣愈加濃郁，開口問道：“還有嗎？”
“建明義理，扶植綱常，此為生民立道也。”
又是一陣沉默，白沐繼續耐心等待白靈兒汲取這些大儒學問中的精華。
“還有嗎？”
“繼絕學，謂纘述道統。”
這一句相比之前簡單，卻包含著更深層的意義，白靈兒果然花費更長時間理解和消化。
過了大約一炷香功夫，她的臉上已經有汗水洇出，卻渾然不覺，只是睜開如燦星一樣明亮的雙眼，問道“還有嗎？”
“開太平，謂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澤，垂于萬世。”
白沐此言一出，只見白靈兒愣在那里，滿眼震驚的瞧過來，久久不語。
“別分心！”白沐當即出聲提醒。
這句釋義的確是有點震驚，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大不韙，儒家向來不涉王爭，更別提其中還牽涉種種進化思想，謂之圣人教化。
白靈兒順從的閉上眼睛，彎曲的睫毛柔軟且長，此時顫抖著，就像隨風輕晃的樹苗。
這不是普通的樹苗，白沐心里清楚，如果這次突破順利，這棵樹苗注定要成長成一棵大樹。
突破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大概需要一些時間，尤其是最后一句，對于生來便住在象牙塔中的小姑娘來說，只能自己參破。
白沐相信以白靈兒的悟性，參破那些東西也只是時間問題。
想到這里，白沐忍不住贊嘆：“橫渠四句，確實牛啊！”
另一邊，學子們離開學堂，順著青石小路朝書院后方跑去。
他們繞過一片湖，在湖水上方一條瀑布的隆隆聲中轉道向東，那邊有一棟二層小竹樓。
臨近竹樓，學子們終于停下來，儒家重禮，游夫子更是把禮看得極重，他們混亂不堪，心知定然惹游夫子不喜。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后推舉一個高個青年過去向夫子呈報白靈兒的事情。
高個青年與白沐年紀相仿，此時卻也是與白靈兒一般的儒子修為。他先是正了正衣冠，隨后拾階而上，來到游夫子門外，輕輕叩了叩門。
“夫子。”高個青年輕喚一聲。
片刻之后，房門打開，頭戴高冠的游夫子從中走出來，看到下面一群學子，不禁皺眉：“發生何事？”
高個青年作揖道：“夫子，靈兒師妹要突破了。”
游夫子面沉如水，哼了一聲，道：“去看看。”
一行人從后園往前院走去。
半晌，白靈兒還未結束參詳，白沐只好一動也不動，耐心守在她身邊。
百無聊賴之時，有人從門外進來，看到為首身著天青色儒服，頭戴高冠，腰間系著一根青竹戒尺的游夫子走進來，連忙站起身，執弟子禮長揖到底：“夫子。”
游夫子很快走過來，白沐看到他腰間戒尺碧瑩瑩的，好似竹葉青蛇一般。
一群學子跟在游夫子身后，爭先恐后想看白沐的笑話。
游夫子會過來，是遲早的事情，白靈兒是他最看重的弟子，那么白靈兒溝通浩然之氣，游夫子很有可能已經有所察覺。
在少年的記憶里，游夫子乃是御境的高手，對于浩然之氣的感悟登峰造極，細微的波動一定逃不過他的感知。
游夫子先是看了白靈兒一眼，目中微微帶著一絲疑惑，隨后再看白沐一眼，道：“你也要突破？”
“嗯？”游夫子身后的學子們俱是一愣，紛紛看向白沐。
“是。”白沐暗暗佩服游夫子慧眼如炬，他的確是感覺到突破的跡象，只不過比起白靈兒，他這個書生突破的影響力差太多了。
授人玫瑰，手留余香。他把經義傳遞給白靈兒，自己也深受觸動，此時體內氣血翻涌、血脈賁張，好似要沸騰一般。
方才為了守護白靈兒，他便一直強忍下來，此時游夫子已經趕到，他便徹底放下心來，找到附近一處空蕩的位置，閉眼調息。
書生的突破只在于體，而不在于思想，腦海中浮現出他方才說給白靈兒解讀的幾句話，取詞辯義，只要意思通透了，就可以順利突破。
不過也有不同，一般書生突破，只有一個詞或者一個句子，答出來不難。白沐方才說了四句，其中還有儒之大道的真理，取詞辯義也就更加復雜了。
好在這都是他理解過的東西，回答出來并不難，只要辯詞取義，便順利的突破了。
如此快的境界穩定速度，看在一群學子眼里，便又是另一番理解。
修為突破的跨度越大，穩定境界需要的時間就越長，比如眼前的白靈兒，已經過了許久，依舊未看到穩定下來的跡象。
白沐只是調息一番，所謂的修為境界突破便已經完成，除了突破不多，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只有游夫子認真的打量了白沐一眼，目中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意外又似疑惑。
白靈兒還沒有從頓悟中走出來，游夫子朝白沐走過來，看起來像是要詢問一番。白沐也做好了被問詢的準備，心中思索該如何回答。
誰知道這時候突然變天了。
白石書院的上空布滿靈云，無數浩然之氣聚集在一起，看起來白靈兒距離突破已經相差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