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響亮,楊過揉了揉眼睛,聚精會神地凝望著面前那個越來越清晰的面孔。
劍眉比三年前還要翹,身上還有連續(xù)趕路的灰塵。臉龐很是清秀,雖然還是略微有些稚嫩,不過屬于成年人的冷峻已經(jīng)初現(xiàn)端倪,看來這三年,成長了不少啊!
楊過還在感嘆,劉羽已經(jīng)走到了議事廳最中間,對著楊過輕輕一拜,聲音輕飄飄的:“劉羽聽聞徐州有難,特來相救。”
“哦?”楊過的心思被他直接說破,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臉色依然沒有多少好轉(zhuǎn):“那你打算怎么救我徐州呢?”
“用智慧。”劉羽昂起頭,嘴角微微上翹,張揚(yáng)著他的自信。
“放肆!”一個將軍怒聲呵斥道,“你一個毛孩子,居然敢在我們這群老前輩面前扯智慧,簡直胡鬧!”
劉羽臉色微微一沉,轉(zhuǎn)頭擠出笑容道:“那將軍,你能解徐州河陽之難么?”
“我……”那人臉色一僵,心里悄悄罵道:“靠,給老子挖坑!”但他面皮上并無表現(xiàn),對著楊過舉手拱了拱:“末將甘武愿領(lǐng)兵!”
楊過長舒一口氣,總算有個能撐臺面的了。若是把身家性命押在劉羽身上,自己還真沒這個膽子。
他如釋重負(fù)地把兵符放到甘武手里,鼓勵道:“祝你馬到功成!”
那將軍也不多言語,轉(zhuǎn)身便匆匆走出了議事廳。
這可讓劉羽倒了霉,一個人尷尬地在議事廳中間僵著,聽著耳畔嘲諷般的小聲議論,臉色甚是難看。
楊過連忙給他解圍,笑著應(yīng)付道:“那今日之事就算完了,諸君都散了吧。我還要請劉羽到我府中,有些私事,就不多留了。”
說罷,他走下臺,輕輕握住劉羽的手,拽著他走出了議事廳。才到門口,劉羽便一把掙開,冷冷地說道:“楊大人敗仗還沒吃夠啊?”
楊過聽了也沒多生氣,哈哈一笑道:“你小子還真是張狂,就你這個十幾歲的資質(zhì),就算我把兵符給你,其他人也不答應(yīng)。”
他又帶著贊許的眼神凝望著劉羽:“再磨練個幾年,你小子絕對是大才!你遠(yuǎn)道而來,先到我府里住下再說。”
劉羽這才換了語氣,“我還有幾位朋友,能一起幫忙安排一下么?”
“是不是上次聯(lián)盟的時候那幾個?”楊過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著,腦袋一晃:“一起請進(jìn)來唄!”
劉羽到這也松了口氣,畢竟吃住問題是解決了。他找到不遠(yuǎn)處的獨(dú)孤笙幾人,和楊過一同回府。
一路上,劉羽還是不屈不撓地苦勸著楊過讓自己領(lǐng)兵去河陽,楊過卻只是一直打哈哈,假裝自己聽不懂。
最后搞得劉羽口干舌燥,也懶得多費(fèi)口舌,那就讓事實(shí)來證明吧。
晚上,一個內(nèi)侍趁著沒人,悄悄問道:“大人,我看那少年將軍好像挺厲害啊,為什么非要給他冷板凳坐呢?”
楊過解散衣帶,慵懶地往床上一躺:“讓他去,我還是不放心。雖說是皇甫松的親傳弟子,實(shí)力也差不了多少,只可惜太年輕;但你要知道,河陽可是我的半條命,派一個老牌將軍去,我心里自然要踏實(shí)些。”
他突然又是幽幽一嘆:“若是還是打不過,恐怕也就只能賭這一把了。”
天理211年9月25日,徐州,徐州府。
“唉,三天了……”劉羽在床上睜開眼睛,嗅了嗅自己一身的酒臭味,無奈地嘆息道。
這幾天,楊過一直都在樂呵呵地招待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要酒有酒,要肉有肉,真不知道前線怎么樣了。
突然,門被一個侍衛(wèi)小心地推開了:“公子,楊大人有急事,還請您到他府上去一趟。”
劉羽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起毛巾往臉上抹了兩把,隨手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走,還用力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意氣風(fēng)發(fā)地笑道:“我估計啊,到我表演啦!”
這住所離楊過府上不遠(yuǎn),劉羽索性也就不通知其他人了,直接往楊過府上走。
還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到楊過春雷一樣的哀嘆聲,好像還混雜著哭聲。
劉羽本來想笑,又覺得不好,連忙用手掩著嘴巴走入府中,抬頭一望,卻是驚呆了。
楊過愁眉苦臉地坐在主席上,雙眼黯淡無神;臺下,一個副將打扮的人滿身的污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劉羽悄悄壓低聲音,滿臉疑惑地靠近楊過:“怎么了這是?”
“唉——”楊過長長一嘆,甩給劉羽一份帶血的戰(zhàn)報:“你自己看吧。”
劉羽的表情逐漸凝固了:“咦,又?jǐn)×税 趺椿厥拢俊?p> “我哪兒知道啊?”楊過憤怒地一拍桌子,“給他了十多萬兵馬,這才幾天,怎么連命都沒了?”
劉羽拿著手中的戰(zhàn)報,細(xì)細(xì)分析起來:“我看,是被圍點(diǎn)打援了。敵人早知道我們要來支援,提前備好軍隊,等我們援軍一到直接包圍分割,是不是?”他的眼睛指了指一旁的副將。
“不……”那副將痛哭流涕,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是我們破河陽城圍的時候……城里的守軍也損失慘重……”
“咦,什么亂七八糟稀里糊涂的,我怎么還是沒聽明白啊?”楊過滿臉疑惑。
“哦!”劉羽恍然大悟,“直接把圍城的士卒調(diào)轉(zhuǎn)槍頭先滅援軍,再集中火力消滅城里殺出來的守軍,相當(dāng)有自信啊!”
“那,我接下來可怎么辦吶!難道我徐州要滅了么?”楊過快要絕望了。
“那這時候就輪到我出場了吧!”劉羽在心里狂呼道,又不敢露出喜色,連忙對著面前的楊過深深一拜:“這下我總能領(lǐng)兵出戰(zhàn)了吧!”
“唉,所有留守軍隊都派到前線去了,哪里來的兵啊?”楊過滿臉苦澀,“早知道就不賭了,唉。”
“楊大人別擔(dān)心,想要屠殺十多萬士卒可不是個輕松事。”劉羽輕聲笑道:“就是伸直脖子讓韓廆砍,也得砍上幾天幾夜吧。”
“所以呢,也就是說,”劉羽用力頓了頓足,“我們還有的是機(jī)會,別放棄的太早了。”
“那也行,我還有幾匹好馬,不過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我怎么把你們送到軍陣?yán)锬兀恳晃摇睏钸^話未說完便被劉羽拒絕了。
“這一點(diǎn)我們自己操心便是,還請楊大人照顧好我的姐姐。”劉羽頓了頓,干咳了兩聲笑道:“只是還缺一樣?xùn)|西……”
楊過怎么可能不明白,當(dāng)即抽出一張絲絹印上徐州牧印,再揮筆寫下一行大字:軍中之事,皆從劉羽之志,違抗者斬。
劉羽頓時哈哈一笑,眼睛望著楊過眨了眨,抓起絲絹就往外跑。人影已經(jīng)消失,聲音還在回蕩。
“軍情緊急,在下就不浪費(fèi)時間啦——”
楊過哭笑不得,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望著東方的旭日長嘆一聲:“也不知道這小子,能不能勝。”
兵貴神速。劉羽一路飛跑著回臨時住所通知了李林,安頓好獨(dú)孤笙便是數(shù)騎絕塵,一路狂奔。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已經(jīng)上了渡芠河的船。
那船夫望著幾人幽幽一嘆:“河陽都亂成那樣了,你們幾個也是富家公子,非要到處亂跑干什么?”
“我們可不是什么紈绔子弟。”李林不屑地撇了撇嘴。
劉羽并沒有在意,向船夫打聽起了河陽的情況:“哎,這位師傅,河陽那邊什么情況?”
“還能怎么樣?”船夫冷冷一笑,“兗州軍實(shí)在太殘暴了,村子基本都屠完了,我都好久沒見過完好無損的活人了。”
“那您還在這江上擺渡?不危險嗎?”劉羽追問道。
“當(dāng)然危險,可是不擺渡,今天就沒有飯吃。”船夫慘慘一笑,“這世道,可由不得我們。”
劉羽鼻子陡然酸了,匆匆從錢袋里抓起一把碎銀子塞給船夫,“師傅,您拿著吧。我們不缺這個。”
那船夫本想拒絕,但他伸了伸手,停住了。家里還有妻女需要他來養(yǎng)活,這筆銀子他不能不收下。
他沉默良久,對著劉羽磕了個頭,紅著眼睛收下了。
他不忍地看著劉羽幾人:“幾位貴人啊,你們?yōu)槭裁捶且ズ雨枺恳滥堑胤浆F(xiàn)在就是絞肉機(jī)啊!”
“不得不去。”劉羽輕松一笑,“到岸了,您回吧。”
幾人再次上馬,這次可就小心多了,一路小心翼翼地前進(jìn)著,直到面前出現(xiàn)了燈火。
李林舒了口氣:“總算看見活人了,這一路上死寂,真讓人滲得慌。”
劉羽也是耐不住疲勞,和其他人騎著馬走入了村子。幾個人找了幾位熱心的村民,尋了住處歇下。
劉羽輕松地往草席上一躺,本想美美地睡一覺,卻突然疑惑地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越睡越累。
他敲開李林幾人的門,發(fā)現(xiàn)情況都一樣,頓時陷入了怪圈。
劉羽細(xì)細(xì)思索著,眉頭緊鎖。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面色頓時慘白。
對了,河陽的村子不是都屠完了么?他不是好久都沒見過活人了么?
那,那這個村子……哪來的……
莫非,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