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將至,周深自那夜后再也沒來過承歡殿。
“大人,這是陛下親自請宮外最好的繡娘給您做的喜服。”
“放下吧。”陸扶桑漫不經心道,手中正把玩著承歡殿的宮印。
太監有些為難,“大人,陛下吩咐讓大人試試看合不合身,請大人一試好讓小的去復命。”
陸扶桑將手中的宮印重重往地上一摔,厲聲道:“去回他,不管合不合身,這喜服我都會穿上,如他所愿,風風光光嫁出去。”
“這是在和誰置氣?”循聲去看,正是那新郎官贏長夜。
“你把這衣裳放下,去給周兄回多謝他好意,若不合身,朕也備下了一套鳳冠霞帔。”
宮人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道是,五步作兩步走。
陸扶桑娥眉皺緊,“你不必這樣,你娶我已經很折損顏面。”
聞言,贏長夜搖搖頭并不認同她的說法,“你是陸扶桑,是天下女子都不可比擬的傾城容顏。”
“我是周深的舞姬,世人眼里我已是一只破鞋,我……”
“陸扶桑。”贏長夜打斷了她的話,“朕要想娶你,你即便是尋常人家的農婦也無妨。”
“噗嗤”陸扶桑忍俊不禁,“你倒是會拿我打趣。”
正當陸扶桑想開口時,一宮人匆匆進來,“傳陛下口令,請扶桑姑娘到養心殿。”
“呵。”陸扶桑冷笑,聽上去嘲諷至極。
陸扶桑深知周深的脾性,激將法一試便靈,只是她一直沒想過有朝一日她要用這種方法才能見上他一面。
“奴婢給陛下請安。”陸扶桑雙膝跪地,頭磕在地上,這是陸扶桑入宮以來第一次向周深行大禮。
周深緊緊盯著她,似乎要在陸扶桑身上看出個洞,“你把承歡殿的宮印扔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的。
“回陛下話,奴婢一時手滑。”
“你撒謊!”周深怒斥,“自朕賜你承歡殿以來,人人都說你愛惜這宮殿如命,連一草一木都親自照料。”
陸扶桑突然有些想笑,“陛下,承歡二字原意不就是討取他人歡心之意嗎?如今扶桑不能再討陛下歡心了,承歡殿還請陛下收回。”
陸扶桑記起那年她來南周第一年過生辰,周深用黑布將她眼睛蒙住,又怕扶桑走不好路磕著碰著,索性還把自己的御輦給了她坐。待黑布揭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剛竣工的宮殿,名喚“承歡殿”。
陸扶桑那天有多開心,她自己記得,周深也記得。
“你一定要與朕這般說話嗎?”
陸扶桑抬頭直視他,問道:“陛下,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要娶我?”她的手不自覺揪住了衣裳的一角,臉上卻仍然是風平浪靜。
這是第三次,陸扶桑問周深這個問題。
“扶桑。”周深只輕喚一聲她的名字,便沒了下文。
陸扶桑鼻尖一酸,眼淚掉的猝不及防,她連忙抬手拭去,一只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緊緊將她抱住。
任憑陸扶桑怎么掙扎,周深也不松手,他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笨拙的哄她,“不哭不哭。”他從來沒見過陸扶桑哭,一次也沒有。
“周深,”陸扶桑哽咽,一字一句道,“我愛惜那宮殿,不是因為你特地吩咐人為我造的,是因為你在送我的時候,你對我是用心的,是因為,那時候你因為我開心你也開心,現在不是了。”
他身子一僵,緩緩松開了抱住她的手,陸扶桑一步一步往后退,她苦笑,“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和親是我最后最后一次為你盡忠。”
“是不是皇后那個位子都無所謂,我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娶我而已。”
“你以為我只等了你幾個月嗎?說到底還是我愚笨。”
到底還是女兒家,縱使陸扶桑再如何冰雪聰明,腹中有多少經綸,她也還是想找個歸宿,她以為,周深是。
周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始終沒說出口,身子立在原地久久不動。
在周深身邊伺候了很久的老奴看不下去了,開口勸他,“陛下,陸大人總有一天會明白您的用心的。”
許是多個時辰沒說話,好半晌周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奴,你明明也知道,她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她照顧朕,照顧得比誰都要好。”
老奴嘆氣,從陸扶桑入宮到如今,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走到今天這一步,算是周深失策了。
誰都沒想到,贏長夜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