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四月天,花香惹衣懷。
一連多個艷陽天照得人身心舒泰,耳目充盈,其時已過早春,塞外澹冶的景致逐漸轉為狂放粗野,即便在行路中,隨手挑起一角窗簾,觀望沿途攏蔭蔽日的蒼木,享受輕暢駘蕩的微風,以及吮吸那天然新鮮的空氣,不外是一種苦中取樂之逸趣。
馬車于荒山野嶺間穿行最后一段路程,終于在晚霞落幕時踏上久違的官道。次日清晨,用過早膳不過剛到巳時,遠天的魚肚白還未融盡,太陽已散出了溫怡的光度。
一串串脆笑聲中,碩歆像一只出籠的云雀追跑在長滿花草的野地里。謝鳶耗費小半時辰扎好竹篾,他執筆添墨,修湛的手指細細繪去,輕描淡寫為翅紋,濃墨重彩當眼瞳,又見兩條翼尾垂長,便完成了一面巧燕狀的紙鳶。待墨跡干涸,他招手喚來碩歆。
女孩早是期盼已久,一見之下喜上眉梢,好似一陣香風飛奔過來:“做好了嗎?”
男子將紙鳶放在她手里,碩歆小心翼翼捧過來,靈慧的秀眸中凸顯謹慎,生怕哪根手指捅破了薄薄的紙張。古墓多年的苦悶生涯雖未壓倒一顆活潑的童心,但也極大限制了她所能接觸到的,只怕再沒有一件禮物比紙鳶更合她心意,碩歆驚喜之余唯有感動,股股暖流滑進心田,猶似墜進甜美無邊的夢境,指尖一點點覆過筆墨渲染的紋路,她越發愛不釋手,牽著謝鴛的衣袖依依道:“謝鳶哥哥,你真好?!?p> 謝鳶低頭一笑,撫摸她的腦袋:“要不要試試?第一次做,未必能飛得起來?!?p> 碩歆沖他吐吐丁香舌,抓起線棒朝田野里跑去,她兀自一步三回頭,技巧生疏得不忍直視,紙鳶在矮空中屢次打旋栽下來,于是便苦了謝鳶,只能跟在她后面撿來撿去。
“謝鳶哥哥,你快點兒?!?p> “你拿好了啊,我要飛了?!?p> “哎呀!又掉了,都怪你……”
“這孩子,成天長不大?!贬『煾吒吖雌?,車外的情形盡收眼底,莫娘忍俊不禁遙看那一幕:“一下車就到處撒歡,半點閑不住,也不知怎么養成了這樣的性子?!?p> 清脆愉悅的嬉笑聲傳遍四野,亦為車內點燃半室光明,林雨墨倚在榻上安靜聽著,身姿慵懶閑適,唇角不經意間掠出的一絲淺笑似欣慰似滿足,一點溫情淡淡漾開,久久未曾消弭。莫娘伸手為她掖了掖毯子,柔聲道:“天已經漸漸暖了,不睡覺的時候倒用不著蓋這么厚,我幫你換一件?”
林雨墨搖頭,靜默的神色一如往常。
莫娘道:“雨墨兒,我扶你下去走走吧?!?p> 她又是輕輕搖頭。
不知從何時起,她已慢慢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話越來越少,人越來越靜。莫娘盯著少女清麗柔美的面容,油然生出一股無力之感。若沒有當年那場禍事,這孩子或許會像碩歆一樣逍遙快活、天真爛漫。十七歲,本是姣姣清歌的歲月,珠玉璀璨的年華,應如山野茶花一般絢爛多嬌,似雨后鮮筍一樣如火如荼,她卻以拘謹自縛的姿態活出了行將就木的樣子。
她的雨墨兒,見識過當頂盛世的繁華,那光耀九州的神輝和世人虔誠頂禮地膜拜。也經歷過極致慘絕人寰的屠殺,親眼見證了一個古老王朝的覆滅,數百年江山帝業頃刻間坍塌殆盡,灰飛煙滅。她用最簡短的時間走完了別人畢生的心路,在閱盡這人世間的輝煌與滄桑之后,終不過木槿秋老,楓葉還土。時至今日,那一顆心境只如她空深渺茫的清眸般靜若死水,再無波瀾。
天道無常,造化弄人,漆華山頂遍地的枯冢何嘗不是一種解脫,獨留她一人背負所有苦難與冤孽,羸弱至斯的身軀又能支撐到幾時……
“其實很多事你不愿說,我也能猜出幾分。”莫娘牽過她的手輕輕摩挲,以期為她帶來些許暖意:“雨墨兒,你忘了嗎,你幼年曾有一個極好的玩伴。江州謝氏的第三子,陪你讀書學畫的謝家小少爺,你的謝鳶哥哥,他來了。”
莫娘柔軟的話語勾起了無數個模糊破碎的畫面,恍如蛛網般一絲絲縈上心頭。御園投壺,蓮池賞鯉,金殿潑墨,南房賽詩,月前觀燈,花下合琴……一場遙不可及的風花雪月,諸般少年時的青梅竹馬、長情愜意早已盡數付之流水,林雨墨神色清定如初,輕開檀口問:“是他和你這樣說的嗎?”
“嗯。”莫娘不疑有他,看向遠處修身玉立的頎長背影:“我知你未必肯信,但謝族詩禮傳家,幾百年書香底蘊是旁人輕易冒充不來的,而且謝公子性子足花樣廣,路上有他伴隨增添了不少樂趣。雨墨兒,無論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冥冥之中你二人既然相遇了,你何不嘗試重新與他接觸一下。”
林雨墨半天沒有反應,莫娘無奈笑問:“丫頭,有沒有在聽?”
彼時源源不斷的疲倦似潮水一般席卷她的全身,意識在沼澤里深深淪陷,林雨墨再支撐不下去,懶聲應道:“莫娘,我困了。”
一把清清容容的嗓音略帶嬌氣,唯讓莫娘心頭酥軟成一團,含笑把那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放回衾中,撫上她的額道:“好,困了就睡吧,莫娘不打擾你了?!?p> ……
“三百一十五,三百一十六,三百一十七,三百……”
云山相連,彩霞悠悠,疾奔的馬車仿若一只甲蟲在蒼茫天地間緩緩挪動,官道細長而蜿蜒,亦如不起眼的絲線一樣遙遙牽扯遠方,不知通往何處。
林雨墨的狀態越發萎靡,話少人懶,不愿動彈,整日縮在車里睡得昏天暗地,除卻早晚兩刻用膳的空檔能聽人閑聊幾句,其余時間很少保持清醒。莫娘看在眼里難免心急,這丫頭打小體弱,如今重傷一場去掉半條性命,非但得不到像樣的治療,還跟著顛簸十幾日,照這情形下去不知何時才能養好身子。
但憂慮歸憂慮,莫娘始終不曾在林雨墨面前泄露半點情緒,只暗暗企盼盡早逃離這個鬼地方,尋一處醫館為她好好診治療養。碩歆自晌午伊始便同一堆棋子較上了勁,百無聊賴地撥弄來撥弄去:“又是三百六十一個,我都數了七遍了,什么時候才能下車出去玩兒?!?p> 她蔫蔫嘆一口氣,低頭看向林雨墨:“謝鳶哥哥,你說小姐的氣色已經漸漸好了,怎么越來越肯睡,精神連前幾日都比不上。”
隔著一張四方的梨木矮案,謝鳶掀眸隨眼一看:“她許是累了吧。”
極為平靜的語氣,辨不出什么深意來,碩歆自然明白問也白問,見他時刻不忘盯著手里的書卷,又托腮問道:“謝鳶哥哥,你這么喜歡讀書嗎?自打認識你以來,你好像每天都離不開這些書?!?p> “有嗎?”謝鳶輕笑反問。
“當然有了?!贝T歆還以肯定的顏色,掰起手指如數家珍:“你在車上看,在車下看,燒飯的時候看,下棋的時候也看,只要閑下來就抱著你的書,跟個寶貝一樣?!?p> 她較勁的樣子十足孩子氣,謝鳶溫顏莞爾:“打發時間而已,不然學你似的翻來覆去數落一堆棋子,豈不更無趣?!?p> “好像也對。”碩歆敲著棋子,轉念嘟囔道:“搞不懂小姐是怎么想的,當初一聲不吭把我丟在山里就走了,到頭來卻落到這步田地。她就算跟著那兩個老頭也挺好的,有一個雖然兇了些,至少不會讓她給人欺負,我和莫娘更不會平白受這份罪。”
“唔……”謝鳶明眸攢水,淡聲笑道:“后悔了嗎?”
碩歆想了想,搖頭笑逐顏開:“其實也還好了,我抱怨抱怨而已,小姐無論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再說這一路上能遇見你,也不算太吃虧?!?p> 她毫不掩飾地訴說女孩家心底最簡單真實的情愫,甜聲軟語且明目張膽,一雙慧眸中亦沁透出清亮動人的光澤。
謝鳶淡看女孩明眸皓齒的笑容,一時竟有些出神??梢韵胍?,與世隔絕的塞外荒山里,兩個幼弱的孤女是如何相守相依度過最艱苦的歲月,以致形成了血水交融般割舍不斷的情感。
古墓由來便是罪惡與血腥的代名詞,前朝遺墓,蠆毒橫行,普天之下聞名而色變,擱在世人眼里猶如一條填滿鮮血白骨的地獄冥河,每逢赤華月圓之夜,成群的惡鬼爬出墳墓,撿食方圓幾百里內的人……
傳言多有虛妄,古墓幾何謝鳶自是有數,至少在那種地方,能養護出碩歆這般純潔無垢的人來,絕非尋常心力可為。
他落目香榻上安顏沉睡的少女,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所以才留下一雙無憂無慮的眼睛代你觀看這個世界……
車駕徐徐停在道路中央,莫娘在外道:“前方峽谷,霧重云深,不是個好去處。”
謝鳶撩開簾子,但見數里外矗立一座大山,山高千仞,峰頂插云,中間一道巨斧劈就般的天險峽谷,兩坡重巒疊嶂,林海昭彰,伏在滿天紅彤彤的云霞里,顯得無比恢宏壯闊,讓人生出一覽此峰、千丘渺小的意境。他步下車攆,四處望了一眼:“官道沒有岔口,前進的路只此一條,唯有入谷方可,夫人有疑問?”
莫娘瞧著遠方凝聲道:“林深藏猛蟲,山高臥逆匪,此一方地形博大兇險,非個吉利之處,怕會有攔山截道的馬匪?!?p> 謝鳶道:“在下來時曾路過這地方,訪及臨近的鄉野得知此谷名為棧陽道,前后長十里,高達百丈,其內多葛藤棘石,難以行走,著實不是個好去處?!?p> 莫娘問:“公子來過此處,可曾遇過強匪?”
謝鳶于是笑:“說出來恐夫人笑話,這山里確有一伙匪徒,當初在下聽人勸導,怕給他們劫財害命,只從山腳遠遠繞過,是以未曾相遇?!?p> “可否聽聞有多少人馬,手段怎樣?”
“據說二百余眾,皆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惡之徒?!?p> 莫娘遂苦惱起來:“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公子文弱之軀不與強匪相論本無可厚非,我擔心的是小姐傷勢未愈,近日只好了兩三層,動起手來恐護她不周?!?p> 謝鳶見過她獨斗猛虎時的勇武,接話道:“夫人言之有理,人可徒步繞行,車駕卻不能越林,是否入谷全憑夫人做主,在下無異議?!?p> 他言下之意即點明愿一同涉險,生死與共,莫娘稍稍展顏:“那好,我先問一下小姐的意思?!?p> 碩歆一早溜進草野里玩耍,車內只有林雨墨獨自休息,莫娘攬起她嬌柔的身子喚了兩聲,林雨墨茫然睜開眼睛:“莫娘?!?p> 莫娘道:“丫頭,要進谷了,路上會顛得很厲害,先不睡了好嗎?”
林雨墨腦中盡是空白,軟綿綿倚靠許久才低聲應下,莫娘于是扶她坐好,殷切叮囑幾句,叫來車外二人繼續趕路。
……
行進峽谷,光線沉暗下來,兩側山崖高聳陡峻,崖壁嵌滿了犬牙般崢嶸錯落的大石,沿道粗藤盤繞,松柏垂斜,不時有老猿搖枝攀躍,成群的黑鴉掠翅驚起,啼唳聲詭異幽森,和著一道道回音撞進耳中,直令人草木皆兵。
馬蹄篤篤踩著亂石,在深邃的峽谷里四處傳響,碩歆挑簾張望,訝然自語道:“好陡峭的懸崖,又是陰風又是烏鴉的,比漆華山還嚇人?!?p> 搖搖晃晃趕了兩刻鐘,谷口的天光越來越亮,莫娘正要放松警惕,突然聽聞上方炸起一道尖銳急促的哨響聲——那是強匪慣用的傳訊手法,尖哨一起,四面八方皆跟響應,好似初夏的蟬鳴般絡繹不絕。
莫娘心口突兀一跳,來不及多想,情急之下死死勒住馬韁,駿馬揚蹄長嘶險險停下。隨后山體劇烈搖動起來,崖頂無數塊大石裹挾飛塵藤葉滾下,猶如蔽空的密雨轟隆隆落在前方,看得人心驚肉跳,幾欲兩眼昏厥。若非反應急智,此刻連人帶車已給砸成了肉泥,莫娘滿心后怕,便在這檔口,崖壁兩面各拋出二、三十根粗長的藤條,一幫口銜大刀的強人陸續跳了下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一伙強匪五大三粗,兇神惡煞,約莫半百人眾,俱生的彪悍粗獷模樣。當頭一個臉側掛有長疤,手攥一口大刀,桀聲笑道:“乾坤朝暮有逢時,水闊云深到我家。云深百尺摘一片,水闊千重飲一瓢。夫人,打哪里來,往哪里去,可懂大爺們的規矩?”
他說著道上的黑話,碩歆坐在廂內聽得分明,此前她還在私下打鼓,真見了賊人倒靜下心來,挽起雨墨的胳膊低笑道:“小姐你聽,這年頭連響馬也文縐縐的。云深百尺摘一片,水闊千重飲一瓢,我們手里有這么多銀子,隨便磕下一角給他豈不完了?!?p> 莫娘忍下怒火,拱手和氣地道:“不瞞各位爺,老婦人途經寶地,早早備好了禮數,一千兩銀票不成敬意,但請海涵笑納?!?p> 匪頭接過銀票抖擻開來:“難得遇上個懂事兒的,倒免得濺大爺我一身血,車里坐的什么人?”
響馬劫財取之盡錙銖,他得了銀票不肯松口原在意料之內,莫娘緊了緊手里的馬鞭:“不過是兩個未更事的孩子,沒什么可看的。”
“哦?是嗎?”他狐疑要去挑開帷幔,莫娘抓其手腕道:“尊下說了只取財物,莫非不守信用?”
那人見她膽敢阻攔,立時翻轉臉色,不耐煩地推搡一把:“滾開!別在老子面前礙手礙腳!”
莫娘趔趄幾步,周圍的馬匪“唰唰”拔出刀來,亂哄哄一片嬉鬧聲中,她忍氣沒有擅動,匪頭已打起車簾,看盡了車內的情形。
一個年輕書生,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孩子。
書生著一身清閑長衫,很是能沉住氣,到此刻仍握著一卷書在看,他俊逸的側容冷冷靜靜,儒雅中隱然流露出雍容與貴氣,讓人摸不透深淺。兩個少女更是世上罕見之絕色,白衣的香雪清冷,仿佛端莊典雅的牡丹,綠裙的俏麗乖張,形同爭鮮斗艷的芍藥,甚至還眨巴著眼睛朝他調皮地笑了笑。
匪頭感覺自己撞了大運,這等氣質絕倫的人物,瞎子也能看出來歷不凡,他心猿意馬,奸笑著便抓向林雨墨。莫娘冷臉正要發作,下一瞬鮮血毫無預兆地飚射,四根指頭從廂內飛出,然后匪頭給人狠狠踹了下去。
一個俏面寒霜的女孩手提寶劍挺出身形:“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貨色,便敢冒犯我家小姐!”
匪頭捧著斷掌滿地哀嚎打滾,莫娘見碩歆動手,當下不再怠慢,長鞭卷起他的脖子朝后甩去,頓時砸翻一眾強人。谷內沸騰起來,數十人喊打喊殺,場面激蕩不休,亂成了一鍋粥,莫娘鞭舞龍蛇四下捶打,碩歆則仗劍護持車攆,不住迎來送往。
馬匪們武藝稀松,但個個孔武兇悍,仰仗人多拼命圍殺過來。莫娘長鞭所向誰也近身不得,但碩歆身嬌力薄,逐漸招架不住,鋒利的刀鋒鏟過咽喉,她仰面躲過,冷不防肩臂被劃破,疼得秀眉擰成一團,恍神之際,背后兩柄尖刀偷襲而來,莫娘魂飛膽喪,駭然叫道:“丫頭小心——”
素簾搖擺,天風驟起,一道皎如月、潔如雪的影子掠出,宛若九天仙女散花,又似云霄昆侖玉碎,飛翾之際縹緲無形,瞬逝無蹤,徒留滿空中旖旎虛幻的光影。人群悉數愣住,只覺眼前飄過一片片清花落雪,緊接著兵刃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風卷殘云,輕淺無聲,短短一眨眼功夫,所余三十幾名惡匪無一幸免,俱被割斷了右腕半寸處的筋脈,這便是人間極致的天一無相神功。
車內,謝鴛靜看少女脫力地倚縮在角落里,云發青絲悄然滑下香肩。車外,眾多匪徒連對方的模樣都未看清便被廢去一只手,腕上的傷口細若流絲,許久方擠出一滴血來,他們卻疼得呼天喊地,這些人占山為王行兇多年,又何曾見過此等仙鬼難測的手段?他們盡皆驚悚地后退,眼里寫滿恐懼與彷徨,無不指著馬車呢喃:“鬼……是鬼……”
碩歆捂著肩膀遙望一群倉惶奔逃的人影,快意中不免覺得可惜:“小姐太過心善了,那一劍只是劃傷他們,若刺在脖子上,管教這伙賊人片甲不留?!?p> 莫娘收起馬鞭走近,聞言笑道:“好歹毒的丫頭,動輒就要取人性命?!?p> 碩歆哼道:“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懂?!?p> “是,你說的都對?!蹦锷锨盀樗榭磩摽?,見傷得不深,只破了稍許皮肉,惡趣心理使然遂輕輕按了一下,碩歆呲牙咧嘴:“莫娘,你做什么!”
莫娘撕下一綹衣布為她簡單包扎,責怪道:“現在曉得疼了,剛才那股小老虎的勁頭哪里去了?死丫頭莽莽撞撞的,我給你嚇得魂都丟了?!?p> 碩歆滿不在乎:“我才不怕呢,我知道有小姐在保護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