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與吳師傅試染了榆城可以買到了四十多種棉麻布料，最終挑選出了江氏布莊的江錦棉。

　　江錦棉，顧名思義，是像錦緞一樣的棉布。棉線纖細光滑，織紋細膩精致，親和綿柔，更比錦緞要耐用，是用來印花的上好布料。

　　但吳師傅去采買江錦棉的時候，遇到了障礙。

　　江氏布莊的掌柜見吳師傅帶了這么大一筆訂單上門，照例要問問這批貨的去處。

　　安寧囑咐過吳師傅，今后是要從江氏布莊長期購貨的，不必遮掩，若是能借此壓壓價格最好不過。于是便將他們試染的印花江錦棉拿給了江老爺看。

　　“江老爺對咱們的印花技術贊不絕口。”吳師傅說，“只是……他不同意我們從江氏布莊直接采購江錦棉。江老爺說，他想要委托我們來印江錦棉。”

　　“委托？”安寧停下手里活，看向吳師傅。

　　“是。江老爺說，他們出布匹和印染資費，委托我們印染，之后再由他們江氏布莊進行分銷。”

　　“這樣啊……”安寧托著腮思考。

　　站在江老爺的立場上，他的選擇十分明智。

　　江錦棉是江氏布莊最好的棉布，也是他們江氏老字號的殺手锏。他們指望著江錦棉帶來客戶，順帶著也賣賣其他的布料。

　　若是市面上其他布莊售賣了印花江錦棉，他們的客源會受到影響，招牌就立不住了。

　　可若是由他們售賣印花江錦棉，江錦棉的名號就會更加響亮。

　　吳師傅佝著身子，誠心道：“少東家，我覺得江氏布莊這個提議不錯。他們委托我們印染，這就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更何況論起棉布的售賣，還是他們更懂門道。”

　　確實，市面上其他的染坊，大多都是以這樣的委托形式在做生意。鐘家是因為自家四個兄弟經營著紡、織、染、繡四個工坊，能從自家采購的東西都優先從自家采購。再加上四房之間又彼此賬目獨立，才養成了彼此之間采購、印染、再售賣的慣性。

　　“江老爺還說……”吳師傅上前一步，“印染資費我們定，他不還價。”

　　看得出，江家布莊有合作的誠意。

　　但安寧有些猶豫。和江氏布莊一樣，她也想要打造鐘家自己的響亮招牌。讓榆城，乃至禹州的商號一想起印花，無論是絲綢還是棉麻，都能立刻想到鐘家。

　　“江氏布莊那邊還有回還的余地嗎？”安寧問。

　　吳師傅搖了搖頭，道：“江老爺說得很堅定，只愿意委托。”

　　安寧翻了翻試染的布料，從中選出一塊與江錦棉差不多的，遞給吳師傅。

　　吳師傅道：“是李記商號的羽絲棉。”

　　羽絲棉整體上與江錦棉極像，只是棉線稍粗，多了一層毛茸茸的質感。羽絲棉也是李記商號最好的棉布，但李記商號不單單賣布匹綢緞，還經營許多其他的東西，或許更容易商議。

　　“我們還是優先選擇自己售賣印花棉。”安寧吩咐吳師傅：“先去問問李氏商號的羽絲棉能不能批量賣給我們，由我們印染，我們售賣。江家那邊……晚一些再回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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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選棉布的事告一段落，印坊里暫時沒有需要安寧操心的事，安寧這天趕在午時前回到了家中。

　　這些天泡在印坊，很少見到李氏和鐘玥，原本想說與她們一起吃午飯，可回到家中才發現李氏不在。

　　藍鴛說：“夫人最近幾日都早出晚歸，不在府中。”

　　安寧叫來劉管事，逼問之下才知道，老夫人病了，李氏這些日子天天都在老夫人身邊侍疾。

　　侍疾？

　　安寧回想了一下團圓宴上，鐘老夫人那精神矍鑠的模樣，心道：老夫人這病多半有問題。

　　李氏回到家中的時候，安寧就在門房里坐著。見李氏的馬車停穩，安寧裹著斗篷小跑出去攙扶。

　　李氏見到安寧先是一愣，接著溫柔地笑開：“寧兒，用過飯了嗎？”

　　“和玥兒一起吃過了。”安寧說，“玥兒這些天一直泡在書房，吃完飯又回去翻書了。”

　　待進了宅門，安寧直截了當地問：“娘，老夫人找您有什么事嗎？”

　　安寧的眼神亮閃閃的，李氏想瞞，卻也覺得瞞不過，遂嘆了口氣，道：“老夫人，確實身子不爽快，膝頭和肩胛有些酸痛，不過是老毛病了。她這些日子，天天喚我去長房……是想讓我把染坊的生意交給二爺和四爺。”

　　安寧皺起眉，嚴肅地問：“她為難您了嗎？”

　　李氏笑著搖搖頭：“沒有，只是叫我過去嘮叨幾句。”

　　對于李氏的說法，安寧半信半疑，不過她不打算說破，只道：“娘，明日我跟你一起去見老夫人吧。”

　　李氏明顯慌亂起來，勉強地笑著說：“不用不用，左右都是聽人嘮叨，磨我一個人的耳朵就行，何苦再搭上你？”

　　但安寧緊緊攙扶著李氏的臂膀，一路沒有松手，直將她送到了臥房。

　　李氏嘆了口氣，道：“寧兒，真的不用。不過是讓我過去端茶倒水，說到底，這也都是為人兒媳份內的事。”

　　“可也不能總這樣下去呀。您就打算這么挺下去？老夫人達不到目的，肯定還有別的手段。”安寧說。

　　“寧兒，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知道，你是有本事，有手腕的。”李氏看著安寧的眼睛，真誠道，“但是老夫人是三郎的娘親，璟兒的祖母，我們不能對她不敬。”

　　“其實三郎和璟兒在的時候，老夫人對我們一家是很好的。鐘家的四兄弟之間也從來沒有什么嫌隙。至于……她要我把三房的家產分出去……我雖然心寒她拿我和玥兒當外人，心寒她覺得璟兒回不來了。”

　　說到這里，李氏眼里有一些閃爍的光，“但作為一個母親，我似乎也能理解她的心意。她只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自己的孩子而已。”

　　安寧拍了拍李氏的手，說：“娘，您說的這些，我明白。我只是關心祖母的身體，也想親自去看看她老人家。我保證，除了表達我的關心之外，別的我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