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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茶記

第四十章 日記(二)

半生茶記 泛菱行歌 3095 2019-08-15 12:00:00

  收回思緒,繼續往后讀,陳鴻雁出生了……

  第十八頁的內容:

   1986年9月25日星期四晴

  兒子出生了……

  本想讓公公婆婆取名,可公公婆婆說我讀的書多,就讓我自己取學名,他們取了小名。陳家三代單傳了,這個孩子尤其寶貝,于是給他取乳名叫小寶。

  至于大名,《詩經》有云:鴻雁于飛,肅肅其羽……每次讀到這篇,腦海就會浮現一只俊逸的鴻雁,瀟灑的飛過,一擊沖天,飛向云霄。于是我給他取“鴻雁”,寓意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并能夠展翅高飛。

  (果然,陳鴻雁的名字是取自《詩經》,這倒是印證了我媽媽的話。好吧,我承認我們有緣。)

  第十九頁的內容:

   1986年12月25日星期四晴

  原以為兒子出生,興國不再酗酒。可是今天,興國又喝的醉醺醺的,我發現他越來越愛喝酒了……喝了酒就無端發脾氣,我知道他心里有芥蒂,所以不與他計較,一顆心全部放在兒子身上,再無其它雜念。

  茶本性善存高潔,多飲恬靜心淡然。家有小兒甚聰慧,何苦無事尋煩惱。

  第二十頁的內容:

   1987年12月7日星期一陰

  今日節氣大雪,天特別冷,我帶著我的白胖兒子在蹣跚學步,興國今天也心情大好,他主動要求照顧小寶。我感冒了,很累很累,真的想去休息,于是我把小寶交給興國照顧,并囑咐他何時吃奶、何時午休。

  回到臥室躺下就沉沉睡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小寶卻不在家里,只有公公在家,公公告訴我:興國帶著小寶在鄰居家玩耍,不小心摔倒,左肩扎在了竹簽子上,被送去醫院了。

  聽到小寶受傷的消息,我如被五雷轟頂,站立不穩,心急如焚,火速趕往醫院,才發現小寶已經處理好傷口,正準備回家。

  我把小寶搶過來,護在懷里,心像刀割一樣疼。我質問他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他有些懊悔與自責,說想讓我多休息會。

  小寶已經睡著了,我抱著他回了家,并由此決定一個月不與陳興國講話。

  (這便是我的第一個夢境,夢境的內容與梅兒阿姨日記中的所差無幾,果然我是接收到了梅兒阿姨留在庭院的磁場,才導致做夢的。只是經過我自己的腦電波的干擾,內容會有些誤差。)

  第二十一頁的內容:

   1988年1月20日星期三晴

  一個多月過去了,兒子的傷好了,看著他天真可愛的模樣,心中十分的甜蜜。我和陳興國一直在冷戰。公公婆婆幾次勸說,我還是無法釋懷。

  今日,他一早就出門了,回來后帶回一部熊貓牌電視機,他特別神秘的說:“梅兒,這是送給你的禮物。”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電器,這是村里唯一的一部電視機,他研究了半天,終于安裝好了天線,屏幕上出現了畫面,是穿著古裝的小人,很是漂亮。興國說這部電視劇叫《射雕英雄傳》。

  于是,冷戰結束。

  第二十二頁的內容:

   1988年3月8日星期二晴

  最近幾年村里的發展呈現日新月異的狀態,出外經商的人越來越多,很多的老茶農對種茶失去了興趣,舉家搬遷到成都或者去沿海謀求發展,村里的很多老房子也無人居住了。由于急需本錢,幾戶人家選擇出售他們的茶樹。在公公和興國的努力下收購了半個山頭,于是,我發現整座小山都在我們名下了。

  今年收茶和炒茶的的任務又重了,但是收入也會增加,日子將會越來越好。

  第二十三頁的內容:

   1988年12月27日星期二小雪

  事情來的太突然,誰也沒有料到一向硬朗的公公睡夢中離世。婆婆受到打擊也病倒了。家里的事情落在我一個人的肩上,家外的事情興國扛起了。最近幾天興國就像瞬間受到天命一樣變得成熟穩重,深夜還在處理事情。

  第二十四頁的內容:

   1989年4月6日星期四晴

  今年整片的茶山都需要興國一個人處理,這是公公去世后,他獨立面對家中茶葉事務,他開始變得有些暴躁。我理解他,知道壓力肯定不小。所以我處處謹慎小心,以免觸怒他。

  昨天是清明節,我沒有想到你回來了。自上次一別,已經5年有余了,久別重逢非少年,你已經成熟穩重、從容自如。

  額頭已把光陰記,萬語千言不忍談。

  只是你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行的還有你的愛人。她秀外慧中、才氣過人,她和你簡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只有自慚形穢,自愧不如。

  悲嘆之余,我還是祝福你們一生幸福,這是你應得的,上天給了你苦難,自然還是會給你幸福、給你愛。你們一定會執手相伴到老。

  而我也會一直把你放在心里的最深處,好好珍藏。

  第二十五頁的內容:

   1991年4月20日星期六陰

  這個清明節你沒有回來上墳,打電話來讓我和興國代為祭拜,電話中說你愛人生了個女兒,你走不開。我由衷的替你高興。真想給小寶定個娃娃親,只怕我們兩家差距甚遠,你愛人不會同意,就此作罷。

  我知道那么大一個茶山,打理起來確實費勁,每個春季總要到處招小工,又擔心小工采茶的質量,壓力可想而知。而我既要照顧小寶又要照顧生病的婆婆,也無暇分身。興國所有的時間都撲在炒茶室里,卻仍舊覺得時間太少,這導致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今日谷雨,我忙完就教小寶寫字。小寶平時受我影響甚多,也愛讀書愛寫字。《三字經》已經可以倒背如流,我找來熟宣紙,自己在上面把前四句寫下來,讓小寶去臨摹。他很有天分,雖然寫的不好看,但執筆遒勁有力,多加練習,定會有前途。

  由于人手不夠,興國叫我去幫忙添柴,我一時間并沒有注意到小寶的動向。結果他好奇心重,就摸了鐵鍋,燙傷了手。興國不心疼也就罷了,居然開口就大罵兒子笨。我無比憤怒,今天第一次對興國發脾氣。

  第二十六頁的內容:

   1993年4月5日星期一陰

  今日又是清明節,小羽也該2歲了。去年看到一歲的小羽,覺得這孩子長大后肯定是個美人,特招人喜歡。又聽說你們起名的緣由,更加確信這個小羽與鴻雁有緣。

  只是今天我等了幾個時辰也不見你們到來,無奈我只有一個人帶著小寶去我父母的墳上祭拜。本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誰知道晚上從醉酒的興國口中得知你們下午很晚才到,上完墳與興國吃完晚飯就匆匆回去了。

  如今見一面竟這么難了嗎?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第二十七頁的內容:

   1993年8月14日星期六晴

  三伏天,天氣異常的炎熱,在病榻上纏綿四年多的婆婆終究還是離開了我們。夜里,被送走的親人一個個的出現在我的夢里,悲痛之情無以言表。醒來突然頓悟,原來人生的接力棒、人生的傳承是這樣的,作為壯年的我們送走年邁的父母,迎來鮮活的小生命,撫育他們長大,然后再把自己送走。這就是我們的一生。

  第二十八頁的內容:

   1997年7月29日星期二晴

  今日突然接到你的電話,說是明天回來辦事,聽到你說要帶上小羽,不由得心中歡喜。只是不解這次怎么突然回來了,往常幾年不都是清明節才會回來一趟嗎?就連過年的時候也不見你們出現。每次見面,小羽都與往年不一樣,女大十八變,說的一點也沒錯。

  也罷,只要能見到小羽,什么時候都無所謂。

  小羽長得越來越漂亮了,又乖巧懂事,也深得鴻雁的愛護,也許將來會有一段佳話也未可知。

  今天先把明天的菜品準備好,就用野竹筍先燉一只雞。

  再往后翻,就沒有字跡了,全是空白的紙張,日記寫到這里就沒有再繼續下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到最后一篇,剛好是97年的夏季。我那一年六歲,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的事故。

  這就是日記只寫到這里的原因,梅兒阿姨因為救我出事了……

  現在凌晨兩點,我輕輕合上筆記,閉上眼睛,任憑淚水從眼中流出,把筆記抱在懷里,蜷在沙發里,慢慢平靜。日記中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腦中浮現。是天妒紅顏、天若有情天亦老嗎?還是說天命如此。是我奪走別人的生命才得以繼續生存的?可是,我又何德何能,又有什么資格?我有什么價值?又對這個社會有什么貢獻?我不值得!

  從內容來看,梅兒阿姨以與對方對話的方式寫完整本日記,那么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對爸爸表明心跡,當然是在不影響別人家庭的情況下。如果這就是她的心愿,我一定幫她完成。這種隱晦的愛戀、這種成全精神應該讓對方知道。

  許久后,我睜開眼睛,看了看時間,剛好凌晨三點整。看來今天又得讓表妹一人守鋪面了。我做出決定后,把筆記本放回我的手提包里。關了小夜燈,躺在沙發上,心好累,從未覺得如此累過,我躺著盡最大可能的放空自己,不再思考,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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