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茵,我和溫弦都把新皇的登基的事兒安排好了,不過有一件事你得讓誠兒自己去做。”
毓秀宮里,玖哥跟如茵交代著一些事,玖哥口中誠兒就是如茵和應頌麒的兒子,全名應誠。
“什么事?長姐交代就好了。”
“一開始,我又回到這宮里只是想能快點兒找到溫弦,利用宮中的勢力也許可以快點兒,可是,我是亡國的公主,又不能以本來面目見人。”不知怎么,她說起了往事,如茵靜靜聽著。
“但是在這里活下去有多不容易啊,自從我殺了真正的獨孤沙華開始扮演他的時候,就陷進泥淖里了,想走走不了,只能越陷越深,溫弦也找不到,我在宮里一待就是這么多年。”她不全是說給如茵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她也想聽聽這么多年來自己都過了些什么日子。
“我以獨孤沙華的名義干了不少壞事,貪污受賄,殺人放火,操縱朝政,我把自己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惡人。”
“長姐,你到底是為什么啊?”如茵終于開口了。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想過要復國,把皇宮奪回來,把我失去的都奪回來。”她嘆了口氣,“奈何我手里沒有軍隊,所以我就只能做一個大齊的禍害,我把大齊禍害的滅亡了,也就算是報仇了吧。”她苦笑,不知道她為什么笑。
“你真的那么想當皇帝?國仇家恨真的有那么重要?”
她搖搖頭:“從我看到那個錦囊開始就已經放棄這一切了,我只是別人的棋子,可以隨時因為更重要的事被放棄。”她眼中泛著淚光,原來,她從來也沒為自己活,“我安慰自己,也許大齊滅了,沒人追殺了,溫弦就會回來呢。”
“你……”如茵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其實我也知道,這不過是白日做夢而已,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她又笑了,眼淚滴到了紅衣上。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就這么冤枉的活著,不甘心過得連自己都沒有,不甘心什么都沒有。“
如茵看著她,從心底里的心疼,她只知道玖哥無所不能,只知道她鬼主意最多什么都不怕,只知道她頂天立的時候像個英雄,玲瓏剔透的時候像個仙子,她也知道玖哥有什么都不愿意說出來,喜歡憋在心里,但她不知道她習慣憋在心里,什么都憋在心里。
“但是漸漸地我就想,如果我真的做了大齊的禍害那百姓豈不是要遭殃了,父皇從小教我勤政愛民,如果連我的百姓都保護不了我也白當了那么多年東夏的公主。”
如茵越來越聽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了。
“在我手里消失了很多人,奸臣殺了,忠臣藏在青鸞殿的密室里。”
如茵突然抬頭,眼睛里是無盡的驚訝。
“在我手里國庫也消失了不少銀子,可是我一分都沒動過,比起被貪官污吏揮霍了,倒不如在我手里安全。”
她終于控制不住淚水的奔涌了:“長姐,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你為了誰呀……”
“我只是不想讓我的百姓受苦。”她低頭,眼淚是靜靜地掉落的,“誰當皇帝不是當啊,我這一輩子打過多少仗殺過多少人我自己都說不清,每一次我的刀尖兒扎到敵人身體里,我心里都會哭的。”
一個意氣風發所向披靡的將軍,其實是不喜歡戰爭的。
“你知道殺人是什么感覺嗎?”她頓了頓,“你肯定不知道。殺人可怕極了,你就了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倒在面前,血一滴一滴流盡,他就死了。”
“長姐……”
“我一點都不喜歡殺人,可是我這一生做了太多自己不喜歡的事。”
只有愛上白飐這一件事是她心甘情愿的。
“長姐,你說有件事要誠兒自己去辦,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從袖子里掏出兩把鑰匙:“我要他自己去青鸞殿打開密室的門,放出里面的人,要他親自取出我私藏的金銀珠寶,送回國庫。到時候,滿朝文武都會愛戴他。”
如茵已經說不出話,只剩哭了,玖哥為無數人做過無數件事,但是可能沒有一個人會知道,就像今天的用心良苦也沒人會知道的,她想要保護的百姓不會知道,想要刺殺她的人要她死的人也不會知道。
“明天新皇一登基,就弄兩個死囚的人頭掛在城門上。獨孤沙華和白飐兩個罪人,從此便沒有了。”
“不…不要……”她拼命搖頭,因為這對玖哥不公平,天大的不公平。
“本來答應你留應頌麒一條性命,沒想到讓宇文無乞給殺了,如今我從他手里要來了這土地,保住了誠兒的皇位,就算我給你們娘兒倆的補償吧。”
“我沒有怪過你,這本就不是你的錯…你不欠我的…從來也不欠我的……”她想起了從前自己也愛著白飐,如今她知道了當年白飐口中的“心里有人了”指的就是玖哥,她開始后悔跟白飐表白了,還好她沒有跟白飐在一起,白飐是玖哥唯一的希望啊,她突然覺得自己太自私了,盡管她其實并沒有錯。
“誠兒是個好孩子,答應我,你要教他做一個好皇帝。”
“我會的,我一定會,一定會……”她拼命地點頭,給玖哥一個承諾,是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了。
“還有嬈兒,她老實沒心機,你多照顧照顧她們母女。珮蘭跟了嬈兒這么多年很辛苦,給留意著好人家,她也不小了。”
“嗯,我會把她當自己的親妹妹對待的。珮蘭我也會好好照顧的。”事實上這些年來她也的確是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