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酬二人再次墜落后便都昏了過去,過了個把時辰,卻是劉酬先醒來了,他先是躺著回復了下體力,再扒開邵晴娉那死死攥著頭發的手,才鼓起氣力勉強起身,此時他身體酸痛木訥、虛弱無力,無法行動,只好打量起周圍,發現身在一處深山,四面八方,只一片郁郁蒼蒼,層巒疊嶂銜橫天際,不由嘆息一聲,道:“難過了。”
不一會兒,邵晴娉也醒過來了。她小姐性子,渾身疼痛之下,見了身處陌生境地,又見了劉酬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的凄慘模樣,嚇得不輕,“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劉酬撇撇嘴,拿衣角擦去臉上血污、泥漬,神色平靜地過去拿干凈的袖口幫她擦凈臉龐,編了些謊話,總算哄住了她,而后又拿帶著她慢慢走了一陣,找了些許治傷的藥草,弄爛了敷在兩人傷口處。敷藥時,邵晴娉惶惶不安地問他:“師弟,我以后臉上是不是會留下疤痕了呀?”頓了頓,眼淚汪汪地哽咽道:“嗚嗚嗚~我變成丑八怪了……嗚嗚嗚~”
劉酬見了深感心累,又是一番好哄,奉承的話一連串地說出嘴,方才又哄住這丫頭。
一連兩三天,這對師姐弟都在深山里打轉,邵晴娉身子弱,劉酬還需要時不時地背她行路,說來也是上天賜福,他兩個這些夜里,并沒有遇到覓食的野獸。劉酬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慢慢愈合了。
第四日,劉酬找到一處小溪,解決了洗漱飲水的問題。
吃食起初還有半袋干糧能充饑,但半袋是撐不了多久時日的,劉酬只好把干糧讓與邵晴娉吃,自己去搜尋采摘些野果野菜充饑。
劉酬讀的書籍多,倒也真能采摘到了一些可食用的野果野菜,但味道卻是糟糕透了。野果酸澀,卻也勉強能入口吃下,野菜則因為沒有火處理,只能生吃,剛開始時,他難以適應,吃得直吐,幾頓下來后,才慢慢適應了生吃野菜的味感。
第五日,干糧吃完了,出于一個男子漢的擔當,劉酬把野果讓給邵晴娉吃,自己去吃野菜。
第七日,二人行至一處山巖裸露的石潭處,邵晴娉實在受不了吃野果的酸澀味感,卻也難得的沒有鬧,只把野果擺在身前,抱膝蜷成一團,埋頭抽泣。
劉酬看得心疼,上前拿了野果吃下,對邵晴娉說:“師姐不要哭了好嗎?師弟去給你抓魚。”
邵晴娉聽了,抬起頭,怔怔看了會兒劉酬,撲過去一把將他抱住,咽聲說道:“師弟最好了?!?p> 劉酬無奈一笑,說道:“我也不會鳧水啊,但,野果已被我吃了,不能不幫你抓魚吃啊?!?p> 邵晴娉聽了,抬起頭,一把將他推開,氣鼓鼓看著他,說道:“師弟你要是抓不到魚,師姐就打哭你哦?!闭f著,眼淚一時間還是沒有止住,簌簌往下流。
劉酬笑著翻開衣袖反面,幫她擦去臉上淚痕,揶揄道:“你一只小花貓,能打得過誰來的?”
邵晴娉聽了,破涕為笑,罕見地沒有逞強斗嘴。
劉酬走去草深處脫去了內里貼身衣服,復穿上襤褸外衫,掘地抓了幾條蚯蚓,繞路下了石潭。
石潭水清而深,卻也有群魚兒存在。劉酬不敢往太里間走,只在齊腰水域扯斷蚯蚓拋下水引誘魚兒。憑著眼疾手快,僥幸抓到幾條魚兒。上岸后,憑著書里看到的法子,找了幾塊符合條件的石頭和一些枯韌藤條以及一些有絮毛的野植,擊石取火。
雖無調料,烤熟的魚,邵晴娉還是狼吞虎咽,大呼好吃。
劉酬見了,心下決定再抓幾條烤熟了帶著。然而石潭里的魚兒卻學聰明了,失去了幾條同伴的教訓使得它們對劉酬的那一套如法炮制,完全不理會,根本不離開深水區。
劉酬見法不成,皺眉想了片刻,上了岸,花了大半天時間,去找了一些藤條回來,搓成一條長長的藤索。
這一夜,二人在此地歇了。
第二天,劉酬把藤索的一頭綁在石潭邊一處凸起的柱狀巖石上,讓邵晴娉守著,等自己撲進深水區兩息后拉自己上去,另一頭則綁在腰間,纏繞住左手,匍匐在淺水區伺機而動,待得時機成熟,一個猛沖,抓撈過去。
如此這般,卻也真叫劉酬抓住了六條。此后,他知事不可再為,上岸烤了后,帶著邵晴娉又上路了。
走走停停又是幾日,劉酬、邵晴娉二人終于走出了重重山林,來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幾番不好的遭遇后,劉酬才明白山國人有多欺生,若非身上有些值錢的飾物可以拿去當鋪典當,又有他拿著把剔骨尖刀以傷換殘,不要命地打跑了幾波地痞人販,二人只怕遭遇不測之禍了。
方向雖問明,旅程卻艱遠,路過一城又一城,走過一途又一途。
一日復一日,一月積一月,一年再半載。
劉酬為了賺盤纏,狩過獵、采過藥、給人鑒過寶、給人看過病、當過樵夫、當過說書人、做過從一城采購特產物品到另一城擺攤販賣的小販子、打過賣力氣的短工、學會了雕刻接組木人、學會了下棋布局、學會了繪圖作畫、學會了彈琴吹笛、學會了織錦繡花,不知不覺間更是有了一手好廚藝,蒸煮烤炸燉五樣,不能稱為精通,卻都是會的。
邵晴娉跟在他身邊,也是學會了不少東西,至少繡工和廚藝都是不錯的,只是性子沒怎么變,總在晚上,劉酬身心疲憊地回來后纏著他,要他做好吃的、講故事、做游戲、出去逛街。
期間也遇到過數次體宗弟子出行,邵晴娉建議去聯系,劉酬拒絕并制止了,只說是時機未到,貿然行事只會自取其辱、招災引禍。
這年六月,師姐弟二人來到一處民風淳樸的小城,劉酬從一個老獵人處租到了一間建在山上的廉價泥房,呆了幾天,在買完所有他城特產物品出城回家時,看到一則懸賞,說是體宗百藥堂在收購一味藥草,劉酬覺得事有可為,記在了心頭。
回了家,邵晴娉又興致勃勃地來糾纏他,說是要他晚上帶她去看花燈。
花燈?
劉酬聞言一愣,旋即恍然,原來今天竟是山國第一代建國君主為他愛人設定的喜慶節日,家家戶戶都要張燈結彩,燃放煙花,為心愛之人編織花環,同到河邊放蓮船燈。
看著邵晴娉那欣喜雀躍的模樣,劉酬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夜晚,一顆煙花拖著亮麗的焰尾升到了空中,只聽見“轟”的一聲炸響,一瞬間爆裂了開來,像極了一朵綻放的奇蕊,緊接著,好似收到軍令的兵卒,一顆顆顏色各異的煙花向天穹沖去,在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尖嘯聲中,爆裂、四射、流落、湮滅。
劉酬提著燈籠,帶邵晴娉走過崎嶇山路,進到了小城離去。
此時,城里卻真個是熱鬧非凡,四下里燈火輝煌,街道上人來人往,笑語晏晏。
帶邵晴娉吃過夜宵后,逛了會兒街,買了些小飾品、小玩意兒,劉酬才帶她來河邊看人放蓮船燈。
旦見那碧波粼粼,漫天繁星倒映,月落輝華,清風徐來間鴛鴦并游交頸、蓮船載燈漂流,青年紅顏依偎,互述衷腸………
邵晴娉鬧著也要放,劉酬無奈,去買了兩盞給她,看著她在河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放蓮船燈,然后雙手互握,閉上眼呢呢喃喃地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