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年過花甲無病無災走的安詳,壽終正寢是喜喪。明素卿此時年歲十五,仿佛命中注定他是孤家寡人,老道士仙逝獨留他一個人守著老舊的紫云宮道觀。
紫云宮內留下了好些經書符箓,明素卿自幼聰慧,老道士又將他當孫兒疼愛,做法事誦經書親力親為教導他。
老道士不在人世,紫云宮再無第二人能教導他,他自己拿著經書吟唱誦讀,提筆用朱砂在黃紙上描繪符箓圖案,一板一眼還真有幾分仙家道長的風度。
春耕播種的時候,村民照舊前來紫云宮請道士做法事祈禱今年風調雨順,老道士現已經不在人世了,只有他唯一的徒弟明素卿這個小道士繼承衣缽。村民商議好去請遠處的道士前來做祈福法事,奈何他們這片偏遠的村戶,有名氣的道長都不屑于前來此地,若是不辦法事,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沒底氣,幾番商議后終于前往紫云宮邀請明素卿來主持今年的祈福法事,他們提心吊膽忐忑不安:“往年都是老神仙為村民們主持,小仙長且從容些。”
他無畏無懼面不改色應邀:“定不負所托。”他按照以往老道士在世時的做法從柴房找出了儲備的香燭,在漏風的三清寶殿借著九重蓮瓣銅紋長明燈點燃的明亮燈光下連夜抄寫祭文描畫符箓,擦拭蒙塵的桃木劍,法衣是老道士留下的舊衣服,被他靈巧的雙手修改成合身的尺寸,依葫蘆畫瓢有條不絮準備妥當,天色已經見亮,他收拾東西,下山前往村里去了。
他年歲漸長,身形面容有了少年郎清俊模樣,樸素寬大的道袍穿在身上也有了三分世外仙人的風骨。在牛角村中準備好的祭壇上,他一個人默默地將準備的物品擺放在祭壇香案上。
這一代多是山勢連綿,耕地有限,春耕播種的時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開始,只盼今年風調雨順在秋季的時候能一個豐收。
明素卿自幼長在村里,又與老道長時常外出做法事,村里大多數人都是相熟的,兒時接受父親啟蒙的孩童中年歲比他略長一些的黃毛小子成了又高又壯的小伙子。
他換上法衣吉時到來,點燭焚香開始祈福法事,帶領眾多村民高調吟唱祭文,雙膝跪地對著蒼天磕頭為民祈求今年風調雨順能多些好收成能養家糊口。
村民又驚又喜,驚得是明素卿小小年紀能堪當大任主持法事,喜的是明素卿完全繼承了老道長的衣缽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明素卿這次為村里第一次做祈福法事,得到了比較豐厚的布施,滿滿的一擔子柴米油鹽干果還有一部分的銀錢,明素卿頭一回見到這種陣仗,趕緊擺擺手:“太多了些,紫云宮算上野貓野狗也要不了這么些東西!’”
“不多,不多,這是應該的。”村民樸實的臉上滿是憨厚的笑意,有些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神提溜在明素卿身上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紫云宮只有明素卿一個人,他對吃穿用度不為講究,跟著老道士養成了生活清貧的習慣,他學著老道士的習慣將村民布施的柴米油鹽分別儲存起來,等到攢滿一定的數量可以拿到市集上去換賣別的需要的東西。
春耕開始就是農忙的季節,村民上山在山地里忙農活的時候,看到明素卿盤腿坐在蒲團上,面對老舊的紫云宮大門口,不說話也不喝水,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等到夕陽快落山的時候就收拾蒲團進了紫云宮。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個月的光景。
紫云宮大門既是到了夜間也從不落鎖,村民們實在是忍不住擔心之余進去推門而入,剛進門就關切詢問:“小道長可曾安好?”
村民們驚訝的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狹小的院子里堆滿了切割成各種形狀的木材,木板木棍木樁,有厚有薄,有大有小堆放在地上,三清殿內的供桌搬到了院子里,明素卿穿著單薄的麻衣右手握著一把小刀俯身在供桌上刻畫著什么東西。
村民們好奇走近一看,更是驚訝的合不攏嘴,他們看見明素卿用小刀一筆一筆在一塊薄板上刻畫一個圖案,忍不住好奇問道:“小道長這是在做什么?”
“門神。”明素卿將袖子挽起,他抬手指指紫云宮大門口,說是大門也是非常寒酸了,木門年代久遠早就出現了腐朽之色,兩扇開合的門合攏在一起時,門會有一副圓形的門神,左邊門神神荼一襲戎裝手持戰戟依靠雄獅威風凜凜,右邊門神郁身披鎧甲壘手持雙锏腳踩白虎氣勢逼人,門神的圖案被歲月侵蝕已經模糊不清,少了當年氣勢。
明素卿正在刻畫的就是二位神荼和郁壘兩位門神。旁人刻木板圖案,需要先在紙上畫出墨稿,再拓印到木板上進行雕刻,明素卿是直接手握刻刀在木板上一板一眼的畫上心中早有的圖案,下刀猶如神助,落刀之下線條流暢一氣呵成門神圖案的雛形。
村民心中萬分驚訝,他們面面相覷。心中紛紛猜測:這小道長可是神靈附體?
七日之后,村民看到紫云宮換上新的大門,神荼和郁壘二位門神以威震八方的氣勢栩栩如生守護身后這一處道觀。
村民們慢慢發現,紫云宮先是從大門開始,慢慢在一點一滴的改變老舊的模樣,紫云宮本來有一圈土坯砌成的圍墻,明素卿從上山一塊一塊來了石塊慢慢的將泥化的土墻重新壘砌,三清殿透風的窗戶竟然用稻草紙漿做的紙糊了一層,破損的窗戶也被明素卿有別的木頭修補完整,整個三清殿看上去干凈又暖和。
破損的木臺階換成了石頭壘砌而成,踩在上面不會咯吱作響。
就連廚房和柴房,柴房里需要燒的木柴工工整整的依靠墻壁壘高,幾個存儲食物的瓦罐也按照大小擺放在角落里。
等到村民回神,再向紫云宮望去已經煥然一新,明素卿到了弱冠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