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不還說什么都沒發生嗎?”
她哭得涕泗橫流,弄得好像是我始亂終棄一般。院中的鳥都被她驚飛,海棠樹嘩啦作響。
“你想的事沒發生不代表別的事沒發生!”她猛地止了眼淚,求知若渴,“云霽丫頭是誰?”
……
果然不是做夢,不過還好是她不是林云霽。我重新坐回榻上,問道:“你想怎么樣?”
“輔國將軍,寧侯……”她磨磋下頜回憶,眼珠一轉,“很有錢吧?”
有錢?一個渾身摸索不出一錢的人有錢?她這是訛上了我啊!
我干咳兩聲,“你想要什么?”
“我餓!收留我兩日。”
“……”一夜未歸,翌日帶個不知道哪撿來的丫頭片子回府指不定會被怎么猜測。著實讓人頭疼。
“赤烏寧侯,布衣出生,西涼之戰戰功卓越。云霽……好像赤烏長公主就叫云霽。寧侯借功悔婚一事好像不是人云亦云捕風捉影的事啊!怎么率先悔婚的寧侯卻對女方念念不忘呢……”
“留!我留!”我打斷她,不敢聽她繼續講下去。
女子聞言翻身下榻,悠哉踱步到院中美美地伸了個懶腰,“走!去侯府!”這丫頭看起來年齡不大,心思倒很縝密,比林云霽難對付多了。
她見我遲遲不動身又回頭來拉我,邊拉邊獻媚笑道:“安啦!就借宿幾日,管飯就行!吉子會庇佑你的!”
“你是哪家女兒?”
“滇麻。”
“滇麻?滇麻家是哪家?”
她極其無奈地轉頭,指著自己一字一頓的說:“我!叫滇麻!”
哦……不是中原人啊……不過不知這個滇姓是哪個氏族部落的女娃。
不過等等!帶她回去不是帶個麻煩回去嗎?朝野上下都知道我許元泱一心為國,這前腳剛退了長公主的婚,后腳就帶個女人回府不是明著打臉嗎?
我試圖與她商議,給些錢早早打發了這個麻煩。滇麻回頭撣了撣我肩膀,也不知她在我這一塵不染的黛褂上撣去了什么,“這股傻勁深得我心。”
傻?……嗯?
“我傻?”
她不時用食指卷起鬢角的散發,四下觀察這座破舊的宅院,“不傻,就是沒常識。就西涼之戰看來你的確是個領軍之才,兵書應該讀過,既然讀過書那一定讀過詩書,不過也看得半斤八兩,獨史書是只字不看,我猜得可對?”
我驚得瞠目結舌,這丫頭何止是心思縝密,簡直就是魔鬼!不對!是神靈,跟江疑一樣邪門的都是神靈!
詩書史書一向是我最頭疼的,我會誦的詩都是師父突發奇想教我的一些,史書師父都不愿讀,那種食之無味的東西也沒人逼我讀,索性就棄了。
滇麻看見我的表情頗為滿意,“你一臉質疑神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嗯……看來我猜得不錯!”
“……”
我造的孽,領回去吧……這種魔鬼就不要讓她在人間游蕩了,免得被居心叵測的人領走為禍蒼生。
滇離似看穿我心事般點頭,這還差不多!接著她又滔滔不絕跟我講領自己回去的好處,她善審時度勢,可以做我的門客,她機靈可以做賬房先生,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做我先生……
等等等等!怎么越來越過分了?
她聳聳肩,“你看你在軍事兵法之外與盲瞽無異,不正缺個我這般縱觀天下,審度天下之勢的門客嗎?否則你如何在朝野那種陰詭之地謀生?”
她說得的確有那么幾分道理,今時不同往日,要在孤立無援的朝野謀生,要扶持林厭法兄妹,只靠一身武力一腔熱血是行不通的。
在朝野當中,無知便是罪。
“你這大徹大悟像被開過光的眼……看來是想通了。”
我問道:“你會一直留在我府里?”
“我就去你府里暫避一段時日,順便幫你審時度勢一下。”
合著只是想來蹭吃蹭喝。是我對她抱太大期望了,果然萬事還得靠自己。
我甩袖踱步走在她前面,她加快步伐跟上,道:“中原弱冠男子若都同你一般幼稚,怕也不會有赤烏國建立。”
阿芒見我一夜未歸又領回來一個女子,驚掉了手中的掃帚,屋內傳來阿娘的聲音,“阿芒,是不是元泱回來了?”
“啊……嗯……嗯……”阿芒瘋狂用眼神暗示我,我是一絲都沒讀懂。滇麻頗為滿意地審視著我的宅院,我指指滇麻用嘴型問:“她?”
阿芒瘋狂點頭,等我要藏起滇麻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阿娘已經握著一根半人高的棍子出來了,那根棍子被擦拭的油光锃亮,一看就是被細細保養過的。
我一把拽滇麻藏在我身后,阿芒失望擺頭轉身進屋,像是在說我已經沒救了。
“她是誰?”阿娘睨視著我身后的滇麻。
“撿回來的一個丫頭。”
她聽過怒氣更盛,道:“你先給我過來!”
看來已經被誤會了。其實也算不上誤會,誰叫我真的跟滇麻睡了一夜。我叮囑滇麻乖乖等我硬著頭皮到了阿娘身邊。
預料中的一棍并沒有落下,阿娘壓低聲神情緊張問我:“你們兩個沒……”
“沒有。”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她舒了一口氣,“我警告你,許元泱!我們家無論你位拜多高,你都只能有一妻!你要是敢做對不起云霽的事,我一定卸了你的腿!”
云霽?她們兩個什么時候這么熟絡了,再聽阿娘說,原來我在涼州的時候是林云霽總來陪阿娘。
我解釋:“可她也成不了我的妻啊!”
“為什么?”
“我退婚了。”都一月前的事了,鬧得那么沸沸揚揚,我以為她早就知道了,“我說阿……”
啊!
這一棍打得著實狠,我朝大門跑去,才發現本該在門邊的滇麻早沒了影,門邊空空如也。
府門沒開,她應該還在府內。
阿娘也察覺滇麻不在,我們四下搜尋,結果她就在馬廄邊站著,盯著一匹棕馬自言自語道:“山丹小馬駒,這小尖耳不錯!”
又轉頭問我,與其說問我,不如說她在等我對她猜測的一個肯定回答,“在涼州挑了很久吧?”
“嗯。”
她又繼續說道:“可惜這只它不是山丹馬,是大宛馬。您說是嗎?”
她在問阿娘。我倒悶悶不樂起來,自己聽說山丹馬為騅馬,可匹敵楚霸王胯下騎,就專門去山丹挑了兩只馬駒帶回來給阿娘。優劣不分也就罷了,怎么帶回來有只還差了種?
“你看沒常識了吧?”
滇麻解釋,大宛馬出自大宛國,中原此種馬不過千只,且多在山丹。許是山丹管事的想巴結我就送了幾只大宛小馬駒和山丹馬一起供我挑選。
她補充道:“哦!對了,你們中原人都管它叫‘汗血寶馬’。”
這我就知道了。阿娘對她也是刮目相看,一臉尋見知己的興奮,我跟她解釋:“滇麻是我的門客。”
“門客好啊!待多久?”說著阿娘前去挽林滇麻,招呼她喝茶吃飯,走前還不忘提醒我洗馬廄,“阿沂一走都沒人拾掇了。”
阿娘您怎么倒戈來比草翻墻還快?林云霽呢?被拋之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