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都沒有大亮,見君就出了門,拜會過路伯伯,把還在睡覺的甘棠從床上提溜了起來,背著甘棠出了門。
甘棠穿了條顏色素白的裙子,裙擺和外衫處都繡了大片的梨花,就是之前半夜把甘棠送回家時穿的那套。白天的時候裙子看起來沒有了陰森
感,見君生的好看,頭發烏黑,發間簪了一只很別致的步搖,整個人顯得更加溫婉,走起來的時候裙擺的梨花翩翩起舞,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甘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別人背上,那人肩上還留著她的口水。甘棠雖然才七歲,但也知道不好意思,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急忙忙拿袖子去揩自己留下的口水。秋季的衣服有些厚實了,加上是白色的衣料,濕了水也不太明顯,甘棠用袖子揩了幾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擦掉。
“醒了?”
甘棠看到見君背著自己順著一條河的方向往前走,周圍沒有什么人煙的,霧都沒有散開,伸手抱緊見君的脖子,想起昨天見君跟路伯伯告狀,把頭縮在見君的脖子處,悶悶的應了一聲,然后就不講話了。
“你挺能睡啊,我都帶著你出門半個時晨了,你就一直都不醒。”
“……”
“你再裝著不跟我講話我就把你丟下去了。”
“沒有。”
“什么沒有?”見君突然覺得甘棠是不是還沒醒,怎么說話亂七八糟的。
“昨晚伯伯讓我練字,所以睡得遲,沒有很能睡。”
“伯伯為什么讓你練字,還不是因為你的字不好看,還在這里狡辯。”見君絲毫沒有是因為自己昨天告了狀的覺悟,只字不提自己的不對,也沒有不該跟孩子拌嘴羞恥,還大言不慚的開始數落甘棠。
甘棠趴在見君背上,聽了見君的話,一張小臉又憋的通紅,一雙眼睛瞪的水汪汪的,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她怎么也不明白,那天晚上把自己背回家的漂亮姐姐怎么突然變了。
“不許哭,你留在我衣服上的口水都沒擦干凈,別又把眼淚留下了。”見君托著甘棠的手緊了緊,像是怕把甘棠摔了,想了想,又騰出一只手,從懷里拿出一塊手帕,遞給甘棠。“這件衣服我就穿過兩次,兩次都背你了,你不哭好不好,我帶你去看好東西。”
甘棠接了手帕,想了想,把手帕塞在了自己袖子里,倒是沒有哭,只是一張小臉還是漲的通紅,一雙眼看起來水汪汪的。
見君背著甘棠一路上東一句西一句的瞎扯,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到達地方,然后把甘棠從背上放下。見君帶著甘棠到了一處山角下,山腳下有一處草屋,見君牽著甘棠進了草屋,草屋雖然小,但是勝在干凈,像是一直有人在打掃的樣子。見君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凳子拿下來,讓甘棠坐著,桌子和凳子上沒什么灰塵,甘棠手杵著凳子,晃著兩條小短腿,左顧右盼,就是不看見君。
見君知道,這是還在氣自己昨天跟路伯伯告了狀。見君也不惱,不去管甘棠的小情緒,熟練的從屋里翻出幾樣東西,就自顧自的出了門,在門外開灶做飯。甘棠看見君不理自己,心中委屈,眼巴巴的趴在桌子上,繼續晃著自己的小短腿。
一直到吃完早飯,甘棠都不理人,穿了一間淺綠色的小襖,是早晨時見君看天氣有霧,怕凍著她,乘著她睡著的時候給她套上的,連頭上的雙丫髻都是她睡著的時候甘棠給她梳的,甘棠也覺得自己早上睡得有些太熟了,什么都不知道。
吃完早飯之后,見君泡了茶,和甘棠一起坐著歇了一會兒,喝了兩杯茶。
讓甘棠喝了兩杯水。
“走吧,我們又要出發了。”
“我們去哪?”
“叫姐姐,你不叫姐姐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問我。”見君不回答問題,只是一個勁的逗甘棠玩兒。“我背你還是你自己走?”
“不要你背,我自己走。”甘棠拿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去瞪見君,只是這張軟萌萌的臉實在沒什么殺傷力,還挺可愛。
“我們去哪?”
甘棠也沒想到,見君帶她出來,是去爬山。還沒走幾步,甘棠就眼巴巴的看著見君,伸手要抱抱,年紀小又沒怎么出過門,走這樣的山路,根本就撐不住。因此還被見君好一翻逗弄,讓她說了好多遍‘姐姐,抱’,才背著她繼續上山。沒錯,背著。爬山路本來就不容易,抱著一個七歲的孩子,肯定不好走,所以,甘棠是被背著上山的。
迷迷糊糊的,甘棠又趴在見君背上睡著了。睡著以后,甘棠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長大了,從柳城離開,搬到了一個沒有處處栽著柳樹的地方,自己搬到了新的宅院。搬家那天,下著大雪,自己趴在新宅子閣樓的窗戶邊看雪越下越大,看到院子里有一棵光禿禿的大樹,看不出是什么樹,雪越堆越厚,樹枝像是快要折斷了,被越壓越彎。甘棠覺得自己一會兒像是院子里那棵樹,被雪壓的直不起腰,一會兒又像是趴在窗邊的看客,只是微微詫異,怎么雪下那么大。然后夜里刮了一場風,把窗戶拍的呼呼作響,甘棠躲在被子里不敢探出頭,只是把自己整個藏在被子里,一直到天亮,再也聽不到風吹的聲音。才敢小心翼翼的推開窗,然后甘棠看到院子里昨日還被雪壓的快要折斷的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盛開著梨花的樹。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甘棠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山上了。自己正靠著一棵樹睡覺,身上蓋著一件外衫,外衫上繡著梨花,是見君的衣服,甘棠看著衣服,想起了夢里開滿的梨花。甘棠四處張望,沒有看到見君的身影。
甘棠想起路上見君跟她說如果不聽話就把她丟掉的話,開始害怕見君真的把她丟在這里。把見君的衣服裹成一團抱好,開始起身找見君。
“姐姐”
“……”
“姐姐”
“……”
甘棠向著山的深處走去,回答甘棠的只有一片寂靜,入目的只有一片片枯黃的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