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最好的藥,既是最好的毒藥,也是最好的解藥。
加深彼此之間的誤會,傷痛。又或者慢慢撫平心中的傷口,化解人與人之間的仇恨。
范離逐漸平靜,平靜的一眨不眨的看著斜上方一滴又一滴落下的點滴。
秦興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心跳速度恢復正常,呼吸平緩,他才緩慢的開口。
“或許你的父親是有苦衷的,畢竟沒有不愛自己的父母。”秦興試探性的勸誡。
他想起自己對父母的態(tài)度,有些懊悔。
人是感情動物,沖動時,會失去理智。
“別提他,他不配作我父親,生我只是生物本性。談不上感情二字。十多年都沒有父親,現(xiàn)在要與不要,有什么關系。”范離直接一桿子拍死,警告秦興。
秦興不再勸說,他知道人若是走進了死胡同,非要自己醒悟才能夠返回,不然別人就是說再多都沒有任何的用處,就像曾經(jīng)的自己。
下午時分,太空中太陽雖然還是很暖和,但是夕陽雖好,已近黃昏。
火紅的云朵俏皮的將太陽遮擋住。
范離注射著外面的太陽,曾經(jīng)很多個夕陽都是自己一個人看的。
他很喜歡看這夕陽西下,就像是自己獨自一人沉落進夜的黑暗一樣。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的敲動,傳來清脆的聲音。
范離不為所動,依舊注視著高空。
“離兒,好些了嗎?這是媽媽給你買的你最愛吃的水果”
來人正是范婷,她將水果放在病房床頭之上,然后關心的挨著范離坐著。
這十多年,她都是在忙碌的工作,很少有機會和兒子一起吃飯,或者像這樣共同看夕陽西下。
不經(jīng)意間,原本襁褓中只會哇哇大叫的孩子成長到比自己還要高些。
“下班了嗎?今天怎么有空陪我呀。”范離依舊看著窗外。
“你今天不上班?那我們用的錢怎么辦呀,吃什么?喝什么?老板會不會開除你呀。”范離回過頭,眼中是淚水,
他聲音顫抖的問道。
“對不起,這十多年辛苦你了。”范婷緊緊的擁抱住范離,任范離怎么反抗都無法掙扎那雙手。
對于范離,她有些愧疚。但事事難兩全,當年的自己獨自一人既要拉扯孩子長大,又要面臨生存,生活上的壓力,實在是沒有辦法照顧到他。
“你走吧,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范離直接下了逐客令,此刻夕陽已經(jīng)沉落到黑暗中,窗外有月光照射進來。
月光并沒有太陽那樣暖和,反而是一種冷清的感覺,他關上窗,縮回被窩,蜷縮著裹著被蓋。
范離不喜歡月亮,就像不喜歡一個人孤單一樣。
但是孤單久了,習慣了,突然而來的陪伴反而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都是愛你的,只是曾經(jīng)有無法言語的苦衷。”秦興說道。
他此刻能夠看到范婷和劉最的一切情況。
一個小屋里面,劉最拿出一個本子,其中很多筆賬。其中大部分都是劃掉的,最后還有二筆沒有劃掉。他摸著自己左手小拇指。苦笑的喝下一口酒。
“劉最呀,劉最呀,你當年賭輸了一切,你自認為可以憑自己的努力能夠還清一切的債務,你可知,你這么多年欠下了一筆無法還清的賬。”
他仰頭大聲吼道,后更是猛喝白酒,喝的太急了,被酒嗆得咳嗽不止。
他想借酒澆愁,豈料心中有事,喝酒感覺更是愁上加愁。
醫(yī)院外面,范婷并沒有離去,她走在大街上,看著別人歡笑的容顏,她強忍住眼角晶瑩的珠子,不讓它落下,后走到一個小攤子上,買上一碗炸洋芋,正準備往醫(yī)院這個方向走來。
“你懂個屁,你和我才認識幾天呀,你認識他們才幾天呀,就妄下結論。”范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適應有一個人可以和自己說話。他并不接受秦興的觀點,更不想提起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就像是刺在他心口的刺,每一次觸動,都會帶來鉆心的疼痛。
“就是我的名字都是一個玩笑,母親離開父親,將我改名范離,是對父親的賭博的報復,是對父親的決然,那年我才六歲,六歲,很多人就說我是個沒爹媽的野孩子,而母親勒,只知道找錢,供我吃飯,供我上學,根本沒有關心過我需要什么,我需要愛呀,需要她陪我一起走那條別人時常嘲笑我的上學路呀。”范離淚水如同決堤的江水,話語間,濕透被褥。
秦興沒有任何話語,反觀自己的人生,和他差不多一樣。
病房門口處,范婷呆呆站在那里,手中的油炸洋芋落在地上,在地上滾動,她渾然不知。
秦興實際早就知道范婷在門口,他想提醒范離,但細想后決定不提醒,讓這個家長能夠在巧合之下聽聽孩子的肺腑之言。
范婷回過神來,看見手中空蕩蕩的碗,和那滾落一地的炸洋芋,她決定重新去給他買一碗。
記得當年他們一家三口走在大街上,手牽手,歡聲笑語。
而在中間的孩子始終每次出去,始終不會忘記那一碗油炸洋芋。
直到他父親的一次豪賭,賭輸了家產(chǎn),欠下一屁股的債務,不得已他們才離婚。
她也不得不埋頭工作,挑起生活的重擔。
這十年,生活的重擔讓自己忘記了生活的溫馨,也不再記得有個孩子喜歡自己陪著逛街,喜歡吃街上的油炸洋芋。
“離兒,這是你喜歡吃的油炸洋芋,吃了再睡吧,你今天還沒有吃東西勒。”范婷擦干自己眼角的淚痕,站在病房門口。
“你放在那里吧,我現(xiàn)在沒有什么胃口,等會我餓了再吃。”范離不愿讓自己的母親看見自己悲傷的面容。他依舊是掩蓋著被褥。
“昨夜你沒有睡好,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就回去,放心吧。”看著門口站著不動的身影,他語氣緩和的說道。語氣雖是生硬,依舊可以聽出關心的味道。
“好的,你好好休息,我請假休息幾天,明天我來接你,我們好好的一起去游玩幾天。”范婷關切的說道。
她突然間明白。
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對一個成長重要的不光是經(jīng)濟條件,更重要的情感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