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準備去見母親嗎?”秦興問道。
外面下雨了,他們沒有帶傘。
范離的頭發很短,是那種小孩子一樣的寸頭。雨水直接淋在頭皮之上,有點冷。
此刻凌晨二點多,正是最冷的時候,他裹緊衣裳,將書包頂在頭頂之上,快步的在雨中沖刺。
“方向錯了,是那邊。”秦興見范離不回答,指著反方向。
“要見你去見,別啰啰嗦嗦,婆婆媽媽的。”范離并不停下腳步,依舊是朝著那個方向奔跑著,距離她的母親越來越遠。
他們沿著漆黑的瀝青大馬路,在黑夜中奔跑,直到遠離城區,到達離這里最近的一個鎮上,才停下腳步。
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早上六點。
天蒙蒙亮,陽光從山邊露出一小點紅色的弧形。
秦興建議去賓館開個房間,好好睡一覺,好緩解這一夜的疲倦和和前幾天的熬夜。
范離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因為去賓館要身份證,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不想別人找到他。
他們尋找了一處黑網吧,開了臺電腦,范離坐下身來,按下開機鍵,躺在座椅上,看著屏幕上跳動的畫面,眼皮下沉,緩緩睡去。
這一夜趕路,身體太疲倦了。
秦興無法操控這具軀體,眼睛閉起,他看不見任何光明,就如同處在小黑屋一樣。
褲兜里,電話響起很多次,現在又在響,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范離兄弟,你手機響很多次了,要不要接一下。”秦興說道,他說的話只有范離能夠聽見,也是直接在對方腦海中告知對方,所以哪怕是沉睡依舊能聽見。
“吵死了。”范離不耐煩的拿出手機,一個備注是(忘媽)的電話在震動。
他靜靜的看著電話響鈴結束,自動掛機。他打開通訊錄,有十多個備注是(忘媽)的未接來電,另外還有二個備注是(醉爸)的未接來電。
他輕瞄一眼,直接按著關機鍵,直到手機屏變黑才放回褲兜,再次睡去。
秦興嘗試著,看是否能夠看見他的母親范婷,結果入目依舊是一片漆黑,耳中除了這網吧內部的嘈雜聲,也不能聽見遠處的聲音。
看來千里眼和順風耳還是有距離限制的呀。
秦興也在迷迷糊糊中失去意識,仿佛是睡去一般。
直到他醒來,感覺到到這具身體的不正常,渾身滾燙,起碼三十九度。
依舊是躺在椅子上,渾身衣裳都還是濕淋淋的,臉上紅彤彤的,嘴唇干裂。
秦興感覺這溫度燒的自己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呼喊范離,范離迷迷糊糊的站起身來。
“噗通”
范離剛站起身來,就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昏迷過去,秦興也同樣失去意識。
他醒來,看著窗外的陽光,晴空萬里。
昨夜的雨,將所有的烏云都落下,今日的陽光格外暖和。
范離平躺在病床上,手臂上吊著一瓶點滴。
在病床前,一個三十多歲,臉上胡子凌亂,滿是酒氣的人趴在那里睡著了。
他的衣衫還有些濕潤。鞋子還是濕淋淋的,在地板上印起一個水滴滴的鞋印,
秦興醒來,這里情況他不了解,面前的人他也不認識。
他默不作聲,對于范離的生活,自己更像一個旁觀者,所以沒有多少資格過多言語。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秦興想起一句書本中學到的古話。
“滾呀,你來做什么,我什么時候需要你們來照顧。”范離咆哮的吼道,一腳踢向那趴在病床之上睡著的中間人。
他語氣冰冷,這一腳力道很重。
中年人因為熟睡,毫無防備,被這一腳踢的倒著摔在地板之上。
濕的衣衫在地板上印出一個印記。
“離兒,你不要任性了,跟我回去吧,你媽媽昨夜尋找了你一晚上,被雨淋了一夜。”那中年人拍拍身體,扶著凳子站起來,低聲的說道。
他是范離的父親,劉最。但是他和范婷早已離婚,如果不是這么重要的事情,范婷也不會找他。
“離兒也是你叫的?你姓劉,我姓范。我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嗎?有自知之明的馬上給我滾出這個房間。”范離冷哼,坐起來,指著病房的門口。
“等你病好了,我自然會走。乖,快躺下。多虧了那個人及時送來,差點燒上了四十度呀。”劉最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手輕輕的示意范離躺下。
“滾,立刻,馬上,在我眼前消失。”范離直接打向那安撫來的手。
劉最表情凝固,后無奈的坐在凳子上,從腳步拿出一瓶白酒,向嘴中猛喝幾口。
“你不走,我走。”范離一把扯下手中的點滴,任針頭處的血液向外流出。又一把奪過劉最手中的酒瓶。使勁的扔向墻角。
“砰朗”
酒瓶是玻璃制成的,此刻碎成玻璃渣散落在地上,酒味彌漫整個房間。
劉最并未起身,看著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伙子,他搖頭苦笑。
他欲伸手,但是手臂剛動,又縮回去了。
這是鄉鎮醫院,住院的人很少,所以這聲音并沒有嚇到人。
“怎么了?”
聲音驚動的了醫生,他走過來推來門,問道。
“沒事,沒事,酒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劉最賠著笑,解釋道,后拿起掃把就要去掃地上的碎玻璃渣。
“醫院不能喝酒的,你下次不要再帶酒進來了。”醫生平靜的說道。
“小朋友,你手在流血呀,還有些發燒。躺上去,注意休息,休息,早日康復。”醫生摸著范離的手,語氣很和氣。
范離將手擋在腰后面,并不配合。
“醫生,那個我先回去了,費用我先去交了。一定得給娃治好哈。”劉最彎著腰,提著玻璃渣,看著范離不配合的模樣。急促的說道,不待醫生回答,就退出了病房。
他在病房門口,看到范離重新的扎針,躺在病床之上,又去把住院費預交了才離開醫院。
有時,自己認為是最正確的選擇,卻不一定是對的。
對當年的事,他不后悔。
對有些人,他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