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唯英昨晚沒睡好。

　　不知道是因為吃完火鍋回酒店已經九點過了他預設的時間，還是因為睡在床上腦子里不停想著薛洋說的那番話。

　　他一夜的翻來覆去經過時間的發酵成了臉上的黑眼圈，更糟糕的是出門時碰見了裴悅然，她歡快地與韓唯英打招呼，卻得到他有氣無力的回應。

　　坐車去片場的路上韓唯英裝作閉目養神的樣子回避裴悅然，他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和她輕松的聊天，只要看到裴悅然的臉，他就會想到薛洋在人聲鼎沸的火鍋店中靠近他的耳朵說的秘密。只是他心里也有另一個聲音，另一個鼓勵的聲音，不要將一切想的如此陰暗，被他人所誤導，要相信眼睛看到的。

　　到了片場他們立即分開各自做造型，韓唯英的化妝師是一個胖胖的女孩子，臉圓圓的笑起來很可愛。化妝師很愛說話，上來就夸韓唯英皮膚很好，還說她給很多明星化過妝，但很少有像韓唯英這樣天然的好皮膚。

　　韓唯英被她夸的不好意思，客氣地回應著，他一向不太會和陌生人說話，唯獨談到演戲才會滔滔不絕。當然也會有例外，和裴悅然一起時他的話就多起來，而裴悅然又懂得如何接他的話，兩個人聊天總是很自然與舒服。

　　韓唯英想到與裴悅然的相處，臉漸漸沉下來，覺得自己過于狹隘。他與裴悅然目前是朋友關系，朋友之間相處最重要的不就是保持距離的舒服嗎？他何必管那些流言蜚語，更不該為著這些流言疏遠與懷疑裴悅然。

　　韓唯英也不清楚自己這番想法是否屬于自欺欺人，他只是很清醒地意識到他很在意裴悅然的想法。與薛洋、王克航還有陳靜玉不同，裴悅然似乎最懂他也一直在幫助他。

　　上完妝韓唯英去換衣服，片場的氣溫低，他穿的戲服雖然鼓鼓囊囊塞了好幾層，依然不抵寒，只能在里面貼一個又一個的暖寶寶。走出更衣室他看見薛洋已經換好衣服站在車旁玩手機，他披著羽絨服手縮在袖中，看一會手機就呵一下手。

　　“你怎么不在車里坐？而且剛才我換衣服的時候怎么沒看見你？”韓唯英捧著熱咖啡走過來，薛洋抬頭看向他，有些驚訝地笑了笑，一邊收起手機一邊搭上他的肩膀。

　　“我在車里換的，”他說著指一下身旁的保姆車，黑色的車身上寫著“紙羊娛樂”四個字。“更衣室太多人了，而且又冷。還好我們公司有良心，出來拍戲一般都能借一輛車。王克航在里面換衣服，我就只能出來了。”薛洋說完不忘做個鬼臉。

　　“好吧，我是說你怎么一個人在外面的。”韓唯英說完正要喝一口咖啡，薛洋突然從他手中奪走杯子，直接喝了一口，驚得韓唯英喊了一句“臥槽”。

　　“怎么？你很介意？”薛洋又展現出他不要臉的技能。

　　“你說呢！？”韓唯英無奈笑著嘆口氣，薛洋將杯子遞給他，他擺擺手。薛洋不說話看著他，嘴角帶著一抹笑意，韓唯英被他看得發毛，一臉疑惑地問：“你看著我干嘛？”

　　薛洋立刻轉頭，眼神閃躲地喝一口咖啡說：“沒什么，突然發現你這個造型挺帥的。”

　　“現在才發現我帥，算了，看在你夸我的份上，這杯咖啡就當請你了。”

　　他們倆相視一笑，突然裴悅然的聲音傳來：“誒，你們兩個干嘛呢？一大早這么曖昧的。”

　　韓唯英轉過頭，他眼前一亮，裴悅然穿一件淡粉色齊胸襦裙，外罩大紅色鎏金大袖衫，只是她披著的軍大衣有些影響美感。她滿頭珠翠，假發髻上戴著金色富麗的頭冠，頭發綰起交疊與頭頂，兩鬢留些許碎發修飾臉型。陳靜玉跟在裴悅然身后，此時車門被滑開，王克航抬頭正要下車，看見對面的兩人身形一滯。

　　這部戲播出小火后，薛洋也收獲了一批粉絲的心，當他為微博粉絲突破五百萬做回饋直播時。有粉絲問他第一天到片場時的感受，他回想起韓唯英看向裴悅然的眼神，那種驚喜與眷念，仿佛在那個時空里只有他與她，而他們只是旁觀者。后來他發覺自己錯了，其實只有他，在紛亂的片場中，像一個旁觀者。

　　“怎么都不說話啊，被我們兩個人美到了？”裴悅然一笑就會出現兩個酒窩，加上她圓圓的眼睛，可愛的不得了。

　　“誰說你漂亮了，這么自戀。”薛洋懟她，韓唯英笑著說：“我覺得挺漂亮的。”

　　薛洋撞一下韓唯英的胳膊，佯裝生氣地說：“誒，能不能不拆我臺。”

　　“我覺得也挺好看的。”王克航走下車，陳靜玉朝他點頭一笑，兩人的眼神旋即錯開。

　　“聽沒聽見，只有你是個直男審美。”裴悅然說著裹緊衣服，頭上的珠釵隨著她的動作抖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悅然，導演要和你說戲了，快過來。“裴悅然的經紀人在遠處喊，她應一聲，與韓唯英他們說再見，提著裙角蹦蹦跳跳地走遠了。

　　“別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薛洋調侃地說，韓唯英白了他一眼，當他不存在，和王克航、陳靜玉打了聲招呼離開。

　　拍戲的時間總過的很快，韓唯英又有了一種回到學校上表演課的感覺，那種舞臺是自己的，而自己又是另一個人的奇妙感覺。第一場戲拍完后，薛洋拉著韓唯英夸他，他雖然拍戲有四年的時間，但是難得碰見新手演的如此好，兩個人整場戲一遍過，連帶著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導演也很滿意他們的表現。現下業界對青年演員總有幾分偏見，導演自然也不例外。

　　當初自己的朋友推薦韓唯英試戲時，他內心是有幾分拒絕的。如果不是東申與紙羊推薦的演員無法令他滿意，他也不會給韓唯英機會，現在他倒是很佩服自己老朋友的眼光。

　　休息時間薛洋邀韓唯英一起抽煙，韓唯英拒絕。雖然他會抽，但一般只在心煩意亂時抽抽，緩解情緒。

　　他們在回廊分開，韓唯英去休息點靠近電暖器取暖，小姨遞給他一個暖手袋，看他妝似乎掉了一點，轉身去找化妝師補妝。

　　韓唯英抱著暖手袋，恨不得將身子塞進電暖器中。南方的冬天是濕冷，冷氣裹挾著濕氣從襪子潤濕的腳攀爬到腿上，冷的抽筋似的疼。

　　他看著片場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臨時演員聚在一角聊天，場務正在和道具師說話，布景還有一處沒有搭建好，工人正在搭。

　　他就這樣看著，在人來人往中，忽然看見背對著他穿一件大紅色斗篷的熟悉背影。

　　韓唯英向那個背影走過去。裴悅然的身材嬌小，她蹲在片場的一角，斗篷拖在地上將她擋住，她便成了片場的一個布景，無人能發覺。

　　“你在這里干嘛呢？”韓唯英靠近裴悅然彎下腰，看見她面前放著一個貓籠，里面躺了一只毛色雪白的銀點貓。

　　裴悅然“喵喵”叫的逗那只貓玩，聽見聲音轉過頭，看見是他連忙站起身，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

　　她臉上的腮紅打在兩頰上，紅紅的如喝醉了一般，潔白的牙齒隨著上揚的嘴唇露出，不多不少正是八顆。

　　“你拍完了？這么快。”她語氣中帶著驚訝，眼睛倏忽間隨著語氣而變大。

　　韓唯英點點頭，看向她身后的貓，許是天冷，那貓懶洋洋的趴在籠中，尾巴纏繞著身體。

　　“你拍戲還帶貓來了？”

　　“不是，我劇中的角色不是有一只貓嗎？這只就是副導演帶來的動物小演員。”裴悅然不知道自己對韓唯英說話時總表現出一副姐姐與弟弟說話的樣子，這也是韓唯英很討厭的。

　　他撇撇嘴，繼續問：“看你樣子挺喜歡貓的，不想養一只？”

　　“我家里養了一只，不過品種不一樣，是一只英短。”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鏟屎官’。”

　　“怎么了？我看起來不像是會養貓的人嗎？”裴悅然坐到回廊的欄桿上，韓唯英坐到她身邊，兩個人看著那只貓打哈欠。

　　“不過也是，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鏟屎官’。”裴悅然突然惆悵地說。

　　“養貓也不是特別難，我就養了兩只。一只黑色的波斯貓和一只加菲，不過貓真的挺高冷的，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們，也是不冷不淡地對你。”

　　那只銀點貓突然舒展身子，韓唯英看一眼裴悅然，走到貓身邊饒有趣味地開始摸它。

　　“感覺你很會的樣子，現在的男孩子都這么居家嗎？”

　　“那當然不是，像我這樣又會養貓又會做飯，長得還帥的男生可不多。”

　　裴悅然對韓唯英的“自吹自擂”白了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她走過來也開始摸著貓的身體。

　　“銀點貓顏值高又粘人，可以考慮養一只。”

　　韓唯英說完沒聽到裴悅然的回應，側過頭看著她。裴悅然的手放在籠子的欄桿上一動不動，眼睫毛微垂，臉上沒有表情地看著籠子正在舔毛的貓。

　　韓唯英沒見過她這樣，心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養貓畢竟也是一件私人的事。

　　“我以前養過一只，后來得了傳腹死掉了。”

　　裴悅然說的云淡風輕，韓唯英自然知道貓主子得了傳腹是一件多么難受的事。大多數的貓有攜帶這種病毒發作的可能，即便現在有了治療的藥物，也不是所有的貓使用后可以康復，最終的結果依然面臨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