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戲七點鐘開始,場務喊“開拍”后韓唯英隨著人群閑逛于早晨搭建的布景中,街道的兩邊懸掛著高高的紅色燈籠,群演三五一群閑聊與漫步,在鏡頭下他們便是一群古代人。
喧鬧的人群與精彩的街頭表演,身穿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穿梭而過言笑晏晏的少女。韓唯英一瞬間入戲,此刻他是崔瑾,崔瑾是他。
忽然東面的城樓傳來鼓聲,人群洶涌地朝那邊走著、跑著,他們臉上都洋溢著節日幸福的笑容,全然忘記冬夜的寒冷。
不知為何,崔瑾的心砰砰跳起來,他一向殺伐決斷,面對千軍萬馬也不過輕蹙眉頭,現下倒是慌了起來。也不是慌張,更像是要遇見某人而自己沒有準備好的倉促。
他還是隨著人群涌到了東面的城樓,鼓聲已經停止,他抬起頭,看見月亮清冷地露出一段嫵媚的弧度,今夜月色真美。
就在崔瑾張望月亮之際,從城樓的右側現出一個穿大紅色衣裙的少女,她立在月亮彎彎的一角下,明明是冬夜,她卻拿了一把扇子。
韓唯英從崔瑾的靈魂中跳出,他知道被扇子遮擋的那副容顏是多么美麗與可愛,她圓而大的眼睛,時時刻刻都像有話與你訴說。
他會心一笑,拿扇子的少女和她身邊的侍女偷窺著下面的人群,城樓太高,他們相互看不見彼此的面容。
所有人翹首以盼,所有人都只看到站在正中心的天子與皇后,卻看不到月亮下的少女。唯獨他可以。
片刻后內端上一盤盤的金銀銅錢,天子與庶民同樂,穿紅衣的少女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揮灑著銅錢。許是她扔的忘我,玩的快樂,扇子在金銀銅錢嘩啦啦的墜地聲中隨著夜風飄落。
韓唯英看見系在那柄扇子上的鋼絲線,他如劇本中所說伸出手,下一秒,扇子飄搖地落在他手上。
導演喊“卡”后韓唯英依然抬著頭看著城樓,裴悅然明顯松了口氣,和身旁的演員聊天。他站在城樓下都能看出她的開心,笑容綻放如一朵春日的花朵,美麗而自然。
場務拿著大喇叭喊“收工”,人潮褪去,攝影的鏡頭跟過來,問韓唯英:“在片場第一天,感覺怎么樣?”
韓唯英快速反應過來,面對鏡頭羞赧一笑說:“感覺還挺好的,不知道導演滿不滿意?”
導演在攝影旁邊走過來,搭上韓唯英的肩膀說:“滿意,很滿意。真的,演的很好,嘖,那種心動、驚艷的感覺都演出來了。”
韓唯英大笑,一面笑一面抬頭看城樓,城墻上已經沒有裴悅然的身影,她大概正在下樓。
攝影又問了幾個問題,他對崔瑾這個角色的理解,為什么會選擇這個劇本,以及對崔瑾與蘇越白之間愛情的理解。
說話間裴悅然和其他幾位演員從城門走過來,裴悅然與他相視一笑,攝影的鏡頭轉到他們那邊,導演開始夸起裴悅然。
從片場回到酒店已經九點,韓唯英感覺疲憊不堪,但這種充實工作的感覺又讓他大腦興奮。他享受在片場的感覺,即便休息坐著也讓他覺得有意義。他的興奮讓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今天的片段,越回想裴悅然的臉就越清晰。
韓唯英打開微信,他雙手在手機上敲擊,對話框里打出三個字,又刪掉,又打出幾個字,又刪掉,最后干脆退出對話。
他拿著手機在床上唉聲嘆氣,看著裴悅然的貓貓圖像點進她的朋友圈,動態很少,不是幫人宣傳就是一些美食照片。
在裴悅然的朋友圈里,韓唯英終于找到她現在養的那只英短與死掉的那只銀點。
銀點顏值很高,雪白的毛與湛藍的眼睛,連裴悅然和貓的自拍合照都讓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貓看。
韓唯英還知道那只銀點的名字叫“湯圓”,軟軟糯糯,真是符合銀點貓溫柔乖巧的性格,也符合裴悅然吃貨的性格。
韓唯英看著人與貓自拍照發笑,關于這只叫湯圓的貓,最后一次動態是它離世的那天。裴悅然必定很難受,從這條動態的文字看,簡短卻很心痛。大約因為韓唯英自己也養貓,他自然能明白陪伴多年的寵物離開的感受,很難受。
在看裴悅然的朋友圈時,韓唯英的腦子里有個想法,要不要送一只銀點給她。只是這樣好明顯,他與裴悅然相識不過短短三個月,沒有任何緣由的送貓總讓人會多想。
他可不想讓人多想。
戲拍了五日,韓唯英與裴悅然的對手戲越發多了起來。第五日收工前的一場戲,天空突然飄雪,他們中場休息,兩人靠在一起拿著暖手袋自拍,導演走過來一臉“姨母笑”地看著他們,又有幾分神秘。
“你們倆感情是越來越好了,時機成熟,明天的戲不會尷尬吧。”導演說著坐到他們身邊。
韓唯英聽到手停在半空中,對著導演假笑一聲,他們三個人圍坐在案幾旁,氣氛有些尷尬。
“你看韓唯英,還沒拍,耳朵都紅了。”導演調侃地說。
裴悅然附和著:“你這樣怎么辦啊,之后還有好多這種‘激情戲’呢?”
韓唯英聽著捂住臉,笑著不說話,耳朵燒的通紅。他撓著脖子,干咳兩聲說:“這讓我好尷尬啊。”
“沒事,你看裴悅然都不害羞,你也沒什么好害羞的。”導演笑著說,韓唯英別過頭,憋著笑。
第二日晚上開拍前韓唯英都躲著裴悅然,擔心她又調侃自己。導演倒是沒多說什么,只是薛洋在旁說頭一次自己的戲份沒有感情戲,甚至連吻戲都沒有。
韓唯英不知道為什么開拍前心理壓力大,天氣也冷,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白茫茫一片,連帶氣溫也低了好幾度。
這場戲是裴悅然沐浴他喝醉闖了進來,開拍前導演為求真實,真讓韓唯英喝了幾口酒。他本來耳朵就容易紅,喝完酒臉也紅了許多。
裴悅然是在一個池子中沐浴,開拍前先清退了部分人員,室內的溫度低,唯有池中是保持恒溫的熱水。
水汽氤氳,韓唯英拿著道具酒瓶站在門外,當導演喊“開始”時,他就要斥退站在兩邊的群演,用力推開那扇門踉蹌地走進去。
當門“咣當”被推開時,韓唯英聽見屋內裴悅然的聲音,他似乎真有些醉了,腳步虛晃地尋著聲音繞過屏風走到后面。
有兩個侍女過來扶住他,韓唯英將手中的酒壺扔給她們,裴悅然坐在梳妝臺前沒看自己,淡淡地讓他出去。
他自然不愿意,呵斥著讓兩個侍女出去,兩人唯唯諾諾地應答,抵不住他的威脅出了門。
此時屋內只有他們兩個,當然還有攝影以及協同工作人員,韓唯英瞇著眼看向裴悅然,她穿了一件乳白色的浴衣,臉上的妝比較淡,襯得她顧盼生憐。
裴悅然按劇本所說站起身要出門,韓唯英擒住她的手,將她反拉入懷中。裴悅然不停地掙扎,掙脫他的懷抱,跑向門又被他拉回來。
韓唯英此時才感受到裴悅然的嬌小,他握住他的手,才用了五分力她便喊痛。他放手,她跑了出去,他只好抓住她,扯著她去浴池。
浴池內水汽蒸騰,屋內窗戶的一角還未關上,鼓風機將冷風吹入,四周的紗幔飛舞,兩人冷的咬著牙,在水中撲騰。
水花四濺,他們渾身濕透,熱氣與冷氣混合,有一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韓唯英看見裴悅然胸前的那顆黑痣,她皮膚雪白,唯有那顆痣突出的立在那里,有一種獨特的風情。
韓唯英也不知為何自己有種要擁裴悅然入懷的沖動,他死死鉗住她,靠近她溫熱的唇,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似乎一切都很自然。
他們纏繞在一起,原本嘈雜的片場一瞬間變得無比安靜,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久久的擁吻后兩人才分開,韓唯英看著裴悅然迷離的雙眼,慢慢說出臺詞:“別離開我。”說完將她再次抱入懷中。
這是兩人第一次入戲太深,導演喊卡后依然沒有分開,抱著彼此在水中一動也不動。
過了片刻裴悅然回過神,有些許尷尬地在韓唯英耳邊說:“快放開我,導演喊卡了。”
韓唯英慌忙地放開她,不停整理自己散落的假發,對著她傻笑。裴悅然也露出尷尬的假笑,她的經紀人站在池邊拿著羽絨服喊她,她連忙逃也似地離開了片場。
這場戲后流言開始在劇組蔓延,大家私下里的八卦與悄悄話變成兩人“劇組夫妻”或“因戲生情”。
韓唯英從薛洋的口中知道了流言的十分之一,而網絡上的營銷號只需要這十分之一,也可以編造一個完整的故事。
“你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薛洋半調侃半認真的問。
韓唯英躺在床上和貓舍的老板聊天,他想找一只銀點,血統要正顏值也要高。
“沒有。”韓唯英敷衍地回答。
“真的?”薛洋半信半疑,他靠在沙發上,裝作玩手機的樣子打開攝像頭。
“你愛信不信。不過你今天沒戲嗎?這么閑的樣子。”
韓唯英從手機上移開視線,他早上沒戲,好不容易補個覺,薛洋又跑來和他說這些八卦。
他對這些流言蜚語沒什么興趣,以往在學校老師就和他說過,資本運作將明星變為一種商品,也可以說名氣帶來財富與關注的同時,也讓大眾有了可以指點與批判明星個人生活的權力。
所以老師也一直教導他遵從自己的內心,堅定自己的理想,不要為外界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