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
傅珩負手凝向跪伏在地的前大理寺卿——孫謹郁。
他很憔悴,臉色灰敗,眼底發青。此時正咬緊牙關,渾身顫抖,似乎在忍受極大的劇痛。
傅珩淡淡道:“結黨營私,貪污腐敗。這兩個罪名雖不致死罪,卻足以讓你終生不能再為官,甚至可能在牢獄中終老。”
言語間似有幾分嘆息。
誰知孫謹郁反倒淡淡一笑,“傅相這話,怎么像是在惋惜一個罪臣。”
“是不是罪臣,你比我清楚。”傅珩看了他一眼,聲音微沉。
此話一出,孫謹郁低垂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他猛地抬起頭來,聲音微顫,“你肯信我?”
燭影明滅,衣袂紛飛。
傅珩走到他面前,屈膝半跪與他平視,將手輕搭在孫謹郁肩上,凝眸看向他,輕聲說道:“是皇上肯信你。”
孫謹郁大驚,未容他開口,傅珩又道:“嘉慶二年皇上親封你為探花郎。他說你將來必定是國之棟梁。可還記得?”
孫謹郁眼眶發酸,聲音也有些哽咽。“怎么不記得,這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只是我如今遭奸人所害,鋃鐺入獄......”
牢獄就是個酷刑鬼地。
傅珩掃過孫謹郁滿身的傷痕,淡淡道:“看來他們想對你屈打成招。”
孫謹郁苦笑,若不是傅珩說肯信他,恐怕他已經放棄掙扎了,他不過一介書生,酷刑不僅折磨他的身體,還摧殘他的意志,現在他也只是強撐著一口氣罷了。
“你可知你是為誰做事?”傅珩輕問。
“皇上。”孫謹郁答。
“很好,記住你今天的話。”
孫謹郁咬牙跪直身子,雙手抱拳,重重道:“臣誓死效忠皇上!”
傅珩揚起一抹笑,點了點頭,進又搖頭。
孫謹郁不知何意,說道:“臣駑鈍,望丞相明示。”
“你忠心雖好,卻過于耿直,在官場上誰又能明哲保身?孫謹郁,你的不諳時勢致使你被害入獄,你可知?”傅珩的眼里似蘸了濃墨,很深。與平日的清冷儒雅似有不同。
孫謹郁很少聽到旁人的真心話,何況此人還官至丞相,與他均為官,卻肯如此待他,雖知道是皇上的緣故,卻仍禁不住漾起一絲感動。
他朝傅珩叩了三個響頭,“若有來世,我必結草銜環,以報丞相的大恩。”
若干年后,當孫謹郁官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時,他仍記得那人用淡漠的語氣,卻說出了溫醇如明月映水的話。還有死亡猙獰恐怖地扼住他的咽喉時,那抹清冷的身影是如何似神祇般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