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
若非親眼見到,藍逸軒斷不會相信眼前的一幕:
瓦礫遍地,屋毀人亡,橫尸陳地,昔日樂土化為冥幽。
眉心微擰,他看向身旁體態臃腫的縣令,冷聲道:“朝廷不是早已發放賑災糧了么?何以民不聊生至此?”
聞言,縣令一驚,恭聲道:“公子不知,這災民數量頗多,何況這遠水它也救不了近火啊!”
藍逸軒瞥向縣令,鳳眸微瞇,似笑非笑。
“據本公子所知,這里的百姓已到了朝餐是草根,暮食仍木皮的境況,可如今我看你這般樣子,不得不懷疑這話是否屬實了。”
縣令雖是一副肥頭大耳的樣子,人卻不傻,他混跡于官場多年,心思自然較常人精明許多。此刻他自是感受到了藍逸軒話語中匿著的不悅。
冷汗驟然而下,他顫聲道:“公子明察!我身為百姓的父母官,見到百姓深陷天災,也甚是于心不忍啊!近日更是心急如焚,夜夜難眠!只是奈何下官體質如此,喝水都會胖!讓公子誤會,下官慚愧,慚愧啊!”
藍逸軒本無官職,縣令大可不必在他面前自稱下官,只是忌憚于藍逸軒背后藍家的勢力,縣令不得不處處討好藍逸軒。
如此諂媚,在官職遠大于他的李登面前尚且不曾如此,李登心下冷笑,又是個趨炎附勢的東西。
如此拙劣的謊言,騙不了藍逸軒,但他也不再此事上過多糾纏,話鋒一轉,詢問道:“房屋倒塌,如今百姓流離失所,你可有著人更新修建?”
“下官已差人去辦了,只是人手不夠,進展不大。”見藍逸軒放過了自己,縣令松了口氣。
人手問題確實是個麻煩,即使他從帝都帶來了些人手,面對如此多難民,也遠遠不夠。但如今最大的問題——糧食短缺更是亟待解決。房屋坍塌,良田被毀,百姓受傷者無數,要想恢復到以往的生產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一直依靠帝都的濟災糧也是不可能的。
思及此,藍逸軒眉頭緊蹙。縣令見狀,冷汗愈下,大氣也不敢喘,立于一旁不敢言語,生怕又惹惱了這位主子。
半晌的沉默。
藍逸軒轉頭吩咐道:“先將這次運過來的濟災糧分發下去,切記確保人手一份。“
“是。”藍逸軒身旁的隨從聽到吩咐后立即便去辦了。
于是現場便只留有李登,縣令,藍逸軒及幾名貼身隨從。
藍逸軒看向李登,笑了笑,“李大人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去歇息?”
李登連道:“本官不累,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我哪還睡得著啊!”
藍逸軒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逸軒便勞煩李大人前去穩定一下民心,可好?”
望向藍逸軒,窺見他得逞后的微笑,李登嘴角抽了抽,心里不快,卻不好發作,只得應了聲“好”便拂袖而去。
明明皇上并未表明主從之分,他與藍逸軒那小子同來,怎就成了被指使的那個?李登滿臉不郁,弄得周圍的官兵也心驚膽戰,叫苦連天。
這邊藍逸軒來到了縣令的官邸,在縣令一頓熱情的招待下,住下了。
子時,雨下。連綿不斷。
沉寂的黑夜,孤冷的破曉,窗外沉悶的雨水墜落聲,跟著那節拍的韻律,一遍遍敲擊著藍逸軒的心房。
他困于尋找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方法,又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那人的模樣。
如此一來,便輾轉難眠。
光是靠官兵的力量是肯定不夠的,若是能讓百姓參與到災后修建中去......
可百姓多是傷者婦孺,剩下的人中,是壯年男子的乃是寥寥。
如此想著,他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下的,只知第二天醒來時已是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