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黑暗的可怕夜晚,一望無際的草海里有東西在前進,密密匝匝的像干潮的螃蟹,發出嘶嘶的聲音,聲勢浩蕩,詭異莫測,有雷霆掃蕩之勢,使人聽起來頭皮發麻。
他們都跑到圓孔往外看,風呼呼的刮過,冰冷的頭從孔中壓進屋子,發出嗚嗚的聲音,本能的就能使人感覺到,草在往房子的方向倒。
滿屋子的血,壓倒的草叢,還有墻上的巴掌大的圓孔,形勢很不樂觀,稍微一想都能猜出這棟房子之前發生過什么。
他們都聚集在圓孔往外瞧,風刮得每個人的眼睛里眼淚直流。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木琉人,她依舊坐在地面上,臉色沉重且眉頭緊鎖著,好像在抗拒著什么一樣。
她在跟腦里的聲音做斗爭,那是龍的聲音,蒼老幽遠平靜,那聲音不停的在她腦里縈繞,像留聲機一樣不斷重復播放一句話:“出去,戰斗開始了,出去,戰斗開始了……”
她的頭炸裂式的疼,腦里的話像轟鳴機一樣轟炸她的大腦,她無法控制也無法停止,它要她出去,面對那些可怕的紅舌的舌頭。
沒錯,是紅色的舌頭,它們像蛇一樣卷過來了,它們發出的嘶嘶的聲音震得她的耳膜哄哄作響,而它要她出去對付它們,要赤手空拳的她走出房子對付它們!
龍也許不在意,可她是人,她沒有像龍一樣堅硬的外殼,她的皮膚像水一樣柔軟,一戳就破。她沒有自帶解毒功能,一旦被碰一下,哪怕只是一下,她都會像夕一樣,不,她會比夕更慘,它們會在一瞬間撕碎她的身體,甚至連一點渣都不剩,她的血會和骯臟的泥土混雜在一起,連辯都辯不出來。
她抬起厚重的眼眸,該死的家伙正在企圖侵占她的大腦,霸占她的身體,她的眼皮很重,視力卻比平時還要好。
她看到重冉陽正在把一枝炮筒努力的塞過圓孔,勿休緣在幫他,三哥剛從她這里要了兩把槍跟子彈,他與勿休緣一人一把,他臉龐堅硬長著凌亂不堪的胡渣,眼睛里放射著絕望的光。
他跟勿休緣站在重冉陽兩邊,各守著一個圓孔,墻上還有無數的圓孔,嗚嗚嗚的響,像一個剛學吹塤的小孩,吹出五音不全的音調。曦夕就在她旁邊,她沉沉的睡著,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醒來,她將她挪到角落里,屋子里變得更暗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如果她……
“出去,戰斗開始了,出去,膽小鬼,戰斗開始了……”腦里的聲音刺痛她的神經,木琉人猛的咬牙,突然嘗到銅銹的味道,一絲的疼,她咬破了里唇。
你總能知道恐懼的源頭在那里,即使看不見,你也知道那東西就在那里,它就像是黑洞一樣,深深的吸引你。在黑夜里,他們知道地下有東西,而遠處有更大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從那里過來的。
“怦!”的一聲劃破長空,勿休緣開了第一槍,子彈落在地上,連一絲火花也濺不起。
木琉人輕輕的放下曦夕,躡手躡腳的站起來,她得出去,不管她愿不愿意,聲音逼迫她這么做。
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她卻感到冷,她呼吸沉重,摸著墻找下樓的樓梯,她不想發出一點兒聲音,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她必須速戰速決。
之前她已經有經歷過一次了,她知道怎么做,手腳將會有龍鱗覆蓋,她要小心不能被舌頭碰到除手腳以外的其他部位,此外,她還必須小心重冉陽的星石炮彈。
“怦!”
咚,咚咚,咚咚咚
槍聲再次響起,她的心臟也快速的跳了起來,她腦袋很清晰,比以往都要清晰,她能夠感覺到,手腳出現了變化,那種變化的感覺像風吹過手上的毛一樣。
木琉人跳下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快速的走到外面,灰色的地表覆蓋著一層淡藍色的波,像水流一樣望不見盡頭,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密密麻麻的像海潮一樣,它圍繞著整棟房子,想要將房子包圍起來。
“源頭?!?p> 腦里的聲音指示道,木琉人一躍而起,站在十丈來高的天空往下看,大地像雨后的泥地,布滿了洼洼坑坑,一個又一個發著淡藍色的光,仿佛星星墜落在地上。她聞到沼澤的味道,紅舌是從那里伸出來的。
須臾,她從空中掉下來,吃過一次虧的她這次腳剛觸碰到地便以一個漂亮的姿勢沖了出去,瞬時,來到沼澤旁。
毫不猶豫的,她扯斷了紅舌,流動的藍色暗了下來,剩下的舌頭又縮回沼澤里,比她想的還要容易。
木琉人松了口氣,忍不住笑起來,一絲絲歡愉使她打了個抖,她快速的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在淡藍色的光輝下,她的手上渡了一層青銀色的光。
好,很好,她吸了口氣,沼澤周圍大約有七八條紅舌,她快速的一一扯斷了,做完轉身便跑,又趕到另一個沼澤地里,一個接著一個的消滅,她像真正的戰士一樣,慢慢的,她胸口涌起一股復仇的快感。
槍聲間歇的響起,快速的劃破安靜的黑夜,仿佛流星一般,木琉人聽著躲著,子彈穿過草叢筆直的射在紅舌上,無一虛發,然而,對舌頭的威脅卻不大,她必須在三顆星石炮打完前回到屋子里,如果他們發現舌頭正在撤回,他們就會發現她不在屋子里。
一顆炮彈落在她身邊,她逃跳開了,沼澤里發出一聲巨響,黑泥沒有濺到她,她又趕到其它沼澤地里,她感覺自己的腿像插上翅膀一樣,能飛能跳,想去那就能去那,還不覺得累。
第二顆炮彈響起時,她抬頭看到房子的墻后紅色的人影開始移動,向曦夕靠近,速度很慢,她不知道移動的人是誰,但她知道他一定會去到她身邊。
有一個人的子彈打完了,不知道是誰,但不管是誰都對她不利,她萬萬不可讓人發現這個秘密,她開始往回跑,心臟依舊怦怦直跳,血液依舊在沸騰,雖然她感到冷,身體卻興奮得不得了。
紅舌如退潮般往后退了,這是一副百年難道一見的奇觀,沼澤發著淡藍色的光,召喚著它的支流,藍色的河流往回倒,像千萬頭鯨魚一同遷徙般,海洋被淹沒了,黑色的液體流動著吞噬藍色的光,宛如進入沉睡的城市,慢慢的步入黑暗。
紅色的人影摸著墻壁,慢慢的向躺在地上的曦夕靠近,他距離她剩下不到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