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聲炮彈還未響起，就在紅色的人影抵達之前，千鈞一發之際，她回到屋子里，在曦夕身邊坐下。

　　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曦夕依舊在沉睡，重冉陽的眼睛在透過圓孔的微弱的星光下閃閃發光，她心臟還在狂跳，但已經沒有剛才那么劇烈了，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臉在發燙，四肢興奮得在發抖，身體卻沒有出汗。

　　“感覺快樂嗎？”

　　她熱哄哄的腦袋里突然冷靜下來，響起如風般的問話，說話的聲音依舊蒼老幽遠平靜，是它。

　　木琉人愣了下，她不想承認，但她的身體出賣了她，她興奮得不停的打顫，嘴臉抑制不住的瘋狂上揚，這是她出生以來做過的最威風的事情了，她從來沒有感到這么開心，仿佛被囚禁在黑暗里幾十年的人重新見到陽光一樣。

　　她想大叫大喊，把這件事告訴全世界的人，向全世界炫耀，不過她的理智還健在，自身身為舊貴族的現實阻止了她所有的榮譽，所有的興奮，她絕對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

　　她忍不住，小聲的輕輕的嗯了一聲，應完，又偷偷的笑了。

　　正好第三聲炮彈的聲音響起來，趁著這聲巨響，她又忍不住握緊拳頭開心的呀的一小聲。

　　有人在她面前坐下，她抬起頭，聲音興奮得在顫抖，喉嚨上下滑動了很久，才發出聲音問：“你是三哥還是休緣？”

　　“是我。”地三說，他咽了咽口水，他聽出她顫抖的聲音，心想她一定怕極了，過了會，他用故作鎮定的聲音問：“夕怎么樣了？”

　　他的聲音里有一股力量，沉穩溫暖，宛如安全屋一樣，可他的表情卻是絕望的，地三十分慶幸屋子里很暗。

　　“她一直在睡。”木琉人說。

　　這時，有人走過來踢到地三的腰，他嚇了一跳，那人連忙道歉：“不好意思，踩到誰了。”是重冉陽。

　　“沒事。”

　　“我們沒彈藥了。”他說。

　　勿休緣也走了過來，他也踢到地三的背，也道了一聲歉，坐在他們后面。

　　“沒什么都沒有了嗎？”地三嘆了口氣。

　　“我本來想留五顆的。”勿休緣說。

　　“考慮子彈的威力與價值，一顆就夠了。”重冉陽說。

　　“哈哈。”勿休緣發出兩聲無奈的笑聲，“價值，哼，唉，有吃的嗎？”

　　“怎么會有呢，你不說我都不覺得餓。”地三故作輕松地說。

　　“是啊，都忘了帶食物了，如果我們帶了食物，就可以在這里野營了。”重冉陽也佯做輕松的開玩笑。

　　他說完大家都笑了，笑聲很快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沉重的尷尬，像鐵一樣重重的壓在每個人心中。

　　誰也不愿意開口，勿休緣摘下眼鏡扯出里面的衣服擦了一下，又重新戴上，他的眼鏡有指示坐標的功能，從外面卻看不出來，他看到東邊，就在他們的左手邊，那里布滿圓孔。

　　過了好久，地三忽然開口道：“這樣也好。”

　　“什么？”木琉人問，她的內心已經平靜下來了，狂熱過后的平靜很可怕，因為太過安靜了，如同海底深處的海一樣，她所做的事情像幻燈片一樣一張一張開始在腦里重復播放，她不得不重審所有的內容，檢查一遍又一遍，就是為了防止出現一丁點錯誤。

　　說話對她是有益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不想想太多。

　　“嘿～”地三嘆息地笑了笑，道：“書里不是一直有說嗎，好朋友還有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樣也挺好的。”

　　“嗯……”勿休緣發出一聲抗議，他跟他們認識的世時間并不長，尤其是跟木琉人，他跟她認識不到一天，卻要他為一個不認識的人去死，他還沒有那么偉大，“我還不想死啊……”

　　“說什么呢你。”重冉陽笑著攬住他的肩膀，手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下。

　　“我不甘心。”他坐直身，道：“你就甘心嗎？”

　　重冉陽把手縮了回來，沉著臉不開口。

　　“你不是說還要當大將軍的？死在這里有什么意義。”他嘲諷的笑了下。嘶嘶的聲音仿佛更近了，他想，他們應該逃走了，逃走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們是不是該冒下險。”過了會，重冉陽說，他果然還是不甘心，就像勿休緣說的，死在這里沒有意義。

　　“你想怎么做？”地三問。

　　“到樓下去。”

　　“也許一下去就被撕裂了。”勿休緣說，盡管他有想逃走的想法，但讓重冉陽先開了口，他便有些不支持了。

　　“也好過在這里等死。”他堅定的回應道。

　　“可是現在那些東西還沒有進來不是嗎？”木琉人說，她知道出去就是死，留在這里還能活，剛才她回來的時候，紅舌已經開始撤退了。

　　它們也會害怕。

　　“那是遲早的事。”重冉陽說，他的口氣稍微有些重，很快又變得溫和起來，道：“這里是個屠宰場啊，連一點肉沫都沒剩，我們在這里呆下去，下場就跟之前的人一樣。”

　　“但是我覺得琉人說的對，我們不應該冒險下去的。”經過稍微的考慮，地三慎重地說，“而且我們也還不清楚草底是什么。”

　　勿休緣也附和道：“它們還沒有攻進來，留在這里沒準能躲過一劫，跑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條了。”

　　重冉陽皺起眉頭，有些生氣的說：“不是你說死在這里沒意義的嗎！”

　　“跑下去也是死啊。”勿休緣微微一笑，他的笑里沒有惡意，單純的發自內心的苦笑。

　　“行。”重冉陽冷冷一笑。

　　“如果它們進來，我們再逃也不遲。”木琉人說。

　　“它們進來就太晚了。”重冉陽說，他的聲音又變得溫和起來。

　　“我們不是還有刀嗎？”地三說。

　　“有是有，”勿休緣慢慢地說，“但是……”

　　“我會善后的，把刀給我。”地三說。

　　勿休緣松了口氣，重冉陽卻皺起眉頭，不悅地說：“不需要三哥你，刀在我身上，我會保護大家的。”

　　“未來的大將軍。”勿休緣想著笑著，伸手攬住重冉陽的肩膀，手掌輕輕的在他肩膀下拍了兩下，“把刀給三哥吧。”

　　“不需要。”他有些生氣，三哥一直以來都走在他前面，他是大家的頂梁柱，是他一直想超越的對象，他不會也不愿放棄這次機會的。

　　“如果逃不出，誰善后都一樣。”他繼續說，其實，他還有一個小小的私心，他要證明給木琉人看，自己不比三哥差，他也是可靠的人。

　　勿休緣嘆了口氣把手收了回來。

　　“還是給我吧。”地三說，“它們如果真的來了，逃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冉陽，你跟我不一樣，我沒有什么大志，把刀給我吧。”

　　“冉陽，把刀給三哥吧。”木琉人也說道，她雖然知道不會有紅舌鉆進來，但仍舊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附和著說話，“我們逃，三哥速度敏捷，也許能趕上我們。”

　　重冉陽沉下臉，雙手緊緊的按在腿兩邊的利刃上，“一人一把。”這是他最后的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