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童騎在墻頭,繼續與眾人對峙著。
同一時間,這座偌大莊園的另一邊,蘇影在管事老者的引路下,徑直往一幢最高的古建筑而去。
姜家存世久遠,底蘊深厚,讓蘇影不禁感喟連連。
四下的古建筑,一看便知年代久遠,但卻歷久彌新,絲毫不因歲月變遷而沾染腐朽的滄桑。
“小友這邊請……”
老者繼續引路,穿過了這座大宅,蘇影眼前的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原來這棟最大古建筑的后院,竟是一片古木繁盛的“綠洲”。
說綠洲其實是有些夸大了,但蘇影不知該如何形容,仿佛眼前就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熱帶雨林一般。
很難想象,深山之中竟還隱藏著這樣一片與外界大相徑庭,風格迥異的古林。
而圍繞著這片龐大的古林外圍,則是一條平坦小徑。
老者引領著蘇影,正走在小徑之上。
高聳參天,且叫不出名堂的古木,投下遮天蔽日的巨大樹蔭,在清晨的初陽中,隨風搖曳……
密林吹來刺骨的清新空氣,裹挾著濕潤土腥味,縈繞在蘇影周身,使他每一個毛細孔都綻放出無限的渴望,渴望著盡情呼吸,渴望著“鉆”入身軀,順著血液,流遍全身,最后深深沉淀在苦海之中,化為蘇影身體的一部分。
“不對!”
行走在一側小徑上的蘇影,腳步霎時頓止,不由轉頭看向這片廣袤的古林。
其內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但蘇影卻“深有體會”。
他感應到了某些東西。
“不對……不對勁!這不是一片普通的古木雨林,里面有‘東西’!”
“小友……”
管事老者見蘇影不再跟隨著他前行,遂轉頭看來,發現蘇影只是一動不動,朝著那片繁盛的古林怔怔出神。
“我聽見了……”蘇影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不斷小聲呢喃起來,“我聽見了‘你’的召喚,‘你’等待了無盡歲月,如今,我來了……”
“小友?”
前方的管事老者再次輕喚。
然而,蘇影仿若魔怔一般,緩緩抬腳,一步便跨出了小徑,朝古林而去。
老者昏花的眼眸,微微瞇闔,他看出了蘇影的異樣,身影閃爍,幾丈距離,老者抬腳便到,一伸手,便攔在了蘇影眼前。
“小友不可!”
蘇影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他大口喘氣,連連倒退了好幾步,這才再次回到了小徑之上。
“剛剛……這是怎么回事?!”蘇影心中惶然,再次看向那片古林。
而管事老者卻是心中一沉。
等待片刻,蘇影才長長吁出一口氣。
平復了狂亂的心跳,他這才細想方才之事。
這片古林內,居然有東西在召喚自己!
是幻覺嗎?
可卻是如此真實。
蘇影反復回憶之前的“召喚之音”,可越回憶,記憶卻就是越模糊。
他只依稀記得,那是一種低低的囈語之聲,宛若有無數人在自己耳畔交談、傾訴,甚至還有幽幽的啜泣之聲。
這是一種很詭譎的感受。
令人毛骨悚然。
具體聽見什么,蘇影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但蘇影的心中,卻有種聲音在告訴他,這里面確實有什么在召喚、等待著他。
“小友,你……可無礙?”
蘇影看向老者,搖了搖頭,旋即,開口詢問道:“敢問老先生,這林內可有何物?”
老者聞言,微微一怔,似有心事,但很快又搖頭。
“有個爛泥塘……”
“就只是一個爛泥塘嗎?”蘇影追問。
他總覺得管事老者知曉些什么。
“嗯。”管事老者似在思慮,許久才沉沉一嘆,“這林中多有詭異,故此,族中之人被禁止入內,十年前……”
說及此處,管事老者的眼眸中淺露一絲不易察覺的恍惚,似有深藏的記憶被喚醒。
“總之……有問題。”
“什么?”
“那爛泥塘……有問題。”
言語之間,有些隱晦。
“哦?能否請老先生對我說說,是何問題?”
看蘇影剛剛如入魔怔,可老者似乎也想知曉蘇影的情況,或者說,他急于想知曉古林的秘密,當下,一反常態,不答反問道:“小友你先告訴老朽,你感受到了什么?”
又是一只老狐貍。
蘇影再次想到了楊太平。
眼下這老者定然也非易于之輩,他不由心中腹誹。
幸虧臉上都是傷疤,老者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但不知為何,蘇影總感覺這管事老者有些莫名的哀傷,渾身暮氣沉沉
“沒什么,只是這片古林著實怪異的很,與周圍景物格格不入,故此好奇一問罷了。”蘇影打起哈哈。
他心中已有計較,若是老者不想答,他也就不問了。
“唔……其實,這也是老黃歷了。”老者又陷入了一陣沉思,看似顧自追憶,道:“傳聞,姜家的初代家主本是一凡修,某天路經此地,聽聞林中有聲,便入其內,一探究竟,結果得‘神跡’指引,功參造化,修得無尚神通,從此便一飛沖天,這才有了今日的姜家,可后來……”
老者說到此處,頓了頓,神色忽然起了濃重的詭秘之意,“后來,也有不少人聽聞到林中之聲,但進去之人,鮮有人能再出來。而出來的,卻又只是模糊記得,有個血腥撲鼻的爛泥塘。”
“還有這等怪異之事?!”蘇影心中一震。
怪不得這老頭要問我感受到了什么,原來如此。
此林當真詭譎的很。
“多謝先生提點相告。”蘇影作揖,施了一禮。
若非老者的阻攔,剛剛他恐怕已經進入了這怪林之中。
管事老者點頭,“這也并非是何等秘事,很多人都是知曉的,故此,一般也會遠離此地。”
“那家主為何還長居于此?”蘇影不解。
看小徑通往之處,便是家主所居之地,既然古林如此詭譎危險,何不遠離之?
莫名其妙,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蘇影雖好奇,但看老者紋絲不動,也不開口,他也就放棄追問了。
忽然,管事老者情緒突變,微微顫栗,輕聲呢喃,道:“因為十年前,小少爺就是陷入了此林,從此便再無下落。老爺和夫人是怕小少爺獨自一人會“寂寞”,故此才不遠離。”
觸景生情,管事老者說著說著便已老淚縱橫,緩緩朝古林長跪下來,“都怪老奴……都怪老奴啊!”
“老先生,你……”蘇影唯有一聲輕嘆。
老者卻把頭一磕到底,伏地而泣,“那日若非老奴沒看好小少爺,小少爺也不會誤入此林之中,老奴有罪,對不起老爺夫人,對不起姜家列祖列宗!”
蘇影沉默,不知該如何相勸。
起風了……
林中枝葉沙沙作響,似在回應。
突然!
幽幽的低語聲,再次鉆入了蘇影的耳畔,這次,他清晰聽見了。
“爺爺,別難過,恒兒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