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宴用了沒多長時間,那三位金鷹都有事,剩下的幾位銀鷹,蘇云笙也在上午見過,于是客套了幾句之后,各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第二天,蘇云笙來到放置卷宗的房間,繼續瀏覽著黑榜和金榜。
“老九,這卷宗上的案子,沒有詳細的資料么?”
他拿著黑榜,找到了在前院正舉著大石盤,做著深蹲的老九。
“資料?”
老九放下石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詳細的資料,應該是在城巡捕房的資料庫,這里的案子都歸他們管。”
“巡捕房么?”
蘇云笙暗自思量,老九把搭在架子上的衣服拿來,穿在身上。
“我帶你去吧。”
他自告奮勇。
蘇云笙沒有拒絕,欣然接受。
二人來到巡捕房,和門口的捕快打了聲招呼,一路來到了資料庫。老九和巡捕房的人很熟悉,沒有出示令牌,就被一個老捕快帶到目的地。
“里面的資料你們隨便看,但是要拿出去的話,必須得向上面報備,你知道的,這里面可有不少見不得光的東西。”
老捕快意味深長的告誡老九。
推開門,蘇云笙看著面前幾十排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卷宗,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嘿嘿嘿,懷疑人生了吧?”
老九嘿嘿一笑,將黑榜打開,指著上面的案子道:
“你看這后面的數字,”
他指著第一個案子,順著案件的名稱往后,寫著“叁,陸”兩個數字。
“這兩個數字,代表的是書架的序號,就以第一個來舉例,對應的卷宗在第三個書架的第六個架子上。”
他帶著蘇云笙,走到第三個書架旁,果然,卷宗就在第六個架子上。
老九把這些事情徹底交待清楚之后,便出去和那些捕快喝酒聊天去了,留下蘇云笙一個人在資料庫。
巡捕房的資料,最遠能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不過在這個時代,一般的案子,十年之內破解不了的話,那想要破案,基本上就是無望了。
很多資料,其實就是被當成案例,供后人借鑒。
蘇云笙先找了幾個他感興趣的案子了解,看了幾個案子后,便取出了“劉家莊祭尸案”的卷宗,仔細翻閱了起來。
………………
三年前,
劉家莊一共十五戶五十一口人,莊子里的人沒什么文化,都是些憨厚老實之人。
除了逢年過節出去采購些必要的節日禮物之外,這個莊子里的人基本上就不會外出。
劉家莊四面環山,處在一個低洼盆地,有一條河流從村莊流過,被當地人稱為“小春河”。
如果就這么下去的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莊子,除了偶爾走出莊子的人之外,可能永遠都沒有外人知道這個地方。
三月,草長鶯飛。
又到了播種的季節。
這天早上,劉大寶和他爹去縣里趕集,村里人也買不了多少東西,父子倆拉著牛車,給全村買東西。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便來到了傍晚。
父子倆回來了。
月亮的光照在地面上,蒼白如霜,父子倆驅著牛車,慢慢悠悠的趕路。
奇怪的是,村子里,一點動靜都沒有。
村子里的人是養貓狗的,以往他們回來的時候,劉大伯家的狗都會沖出來朝他們叫幾聲,劉大寶總覺得這條狗養不熟。
但今天,那條狗卻沒出現在他們面前。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大伯他們家那條狗今天怎么沒動靜了?”
劉爹抽著旱煙,煙圈從嘴里彌漫出來。
“沒準被人燉著吃了。”
劉大寶嘿嘿一笑,“俺爹,你啥時候給俺取個媳婦啊?今天進城,好些個黃花大閨女,那小臉兒,嫩的都能掐出水來。”
“娶媳婦?”
他爹抖了抖煙桿,滿臉胡渣,似乎是被煙嗆著了,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就你個小兔崽子,再等上兩年吧,咱家這幾年收成不好,娶不上媳婦的話,爹就給你買一個回來。”
“嘿嘿嘿,還是爹最好。”
劉大寶撓了撓腦袋,村里的人,好些個都是買來的媳婦,他們這種村溝溝里的人家,哪個愿意把閨女嫁到這里來跟著受苦?
只能從外面買媳婦。
他爹的媳婦,就是從外面買回來的,當初花了十兩銀子。
他爹的爹的媳婦,也是從外面買來的。
村里唯一靠著本事娶媳婦的人,已經徹底搬出去嘞,那個狗娘養的,他就不配做劉家莊的人。
大寶他爹是這么告訴他的。
至于大寶他娘?
生下大寶的第二年,他娘就瘋了,后來投了井,直到發臭了,村里人才發現有人投井,拉上來一看,是他娘。
“爹,你說,今兒個村子里,咋這么老實呢?”
大寶滿臉疑惑的看著他爹,他沒什么文化,說話用詞也不講究,他爹也一樣,看著面前的小村莊,眼睛瞇了起來。
前面就是劉家莊。
今晚的村子格外詭異,靜悄悄的,也沒有風,也沒有聲音,就像來到了一處墓地。
月亮的光灑在地面上,給整個村子鋪上了一層蒼白,隱埋在黑夜里的村子就像一只深淵中的巨口,將所有來到這里的人吞進去。
父子倆面面相覷,不知怎的,背上起滿了雞皮疙瘩,生活了幾十年的村子,突然變得陌生了起來。
陌生的讓人害怕。
“咕嘟……”
劉大寶他爹的兩個眼睛像死魚眼一樣,往外突出,“干恁娘的,這幫雜皮破落戶今兒個咋這么能睡?快死求算了。”
他抹了一把冷汗,破口大罵。
村子里最外面的一家人,就是劉大伯家,牛車緩緩向前,來到了他家門口。
木質的大門敞開著,能看到里面的光景,劉大寶眼尖,伸出頭往里面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里面的場景卻嚇得他一個激靈,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
“俺爹,俺爹。”
他用力拍著他爹的肩膀,仿佛那不是他爹,而是他的仇人,力度之大,讓他爹這般糙老漢都忍不住呲牙。
“你個小王八,打你老子作甚?”
他爹生氣,擼起袖子就要給劉大寶一個耳刮子,但劉大寶的表情,就像是死了人一樣。
他有些疑惑,順著劉大寶的視線,往劉大伯的家里看去。
這一看,劉爹登時就一伸腿,褲襠里淅淅瀝瀝的尿出來,好像吃飯的時候被噎住了一樣,一股尿騷味也從他褲襠傳來。
半晌,他才瞪起眼睛,看向烏云密布的天,
“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來。
在這寂靜的村子里,劉爹的聲音,就像是臨死前最后的掙扎,渺小,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