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一朝變，周貴妃的再次復寵算是在這原本就不穩的朝堂局勢中又加了一把猛火。
當晚了解到事情全過程的李憲在自己的千水云閣里砸碎了三只汝窯的茶盞，她盯著滿地的殘骸胸口起伏不定。原本應該在屋內侍候的婢女早早地就趕了出去，只留下何女使在屋內。
“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公主這樣……”
“是啊！是啊！好可怕啊！”
同樣在外面的青玉聽到了這些竊竊私語眉頭一皺厲聲呵斥道，“那個嘴碎的小蹄子竟然敢在背后腹誹主子？”
被她含有冷意的雙眼一掃，幾個說話的婢女不禁打了個冷顫，訥訥地往后縮。
一門之外的這些事李憲與何女使自然是不知道的，何女使等李憲的心情平復了下來后才緩緩開口，“小娘子，奴婢有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憲側頭看向她，雖說沒有說話，但眼中的意思已經明了。
何女使微微頷首，“要扳倒貴妃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小娘子大可不必如此心急。”
“我知道！”李憲因怒火灼燒的喉嚨有些喑啞，低垂的眉眼在搖曳的燭火下模糊不定。“只要周平方還擔任著平盧節度使一職，那么周貴妃就不可能完全失寵。”
李憲輕輕嗤笑一聲，“復寵什么的，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
既然如此，那么何女使也是不明李憲今日的怒火從何而來，“那，小娘子今日是……”
李憲有些疲倦地回了何女使的問題。
“我雖料想到了有這么一天卻沒想到會如此之快，更沒有想到他就算是在這等動搖國本的事情上也能做到如此偏袒，簡直就像是鬼迷心竅一般！”
這話何女使不敢接，她默然地低頭不說話。過會兒后何女使才繼續說，“不知小娘子是否發現了此次貴妃復寵一事王昭儀在背后的作用。”
李憲聞此言挑眉看向她，“哦？”
“王昭儀的心思玲瓏剔透可以說是后宮之最，不然公主認為她一個身世不顯赫的下州刺史之女是如何在這后宮中安全生下一兒一女？”
何女使頓了頓而后繼續說，“此次周貴妃不動聲色的復寵王昭儀在背后不可不畏功不可沒。”
“哦？”李憲聽到跟著柳皇后在后宮中生活了十多年的何女使如此高看王昭儀時也是覺得十分好奇。“此話怎講？”
何女使微微一笑，“公主只看到了周貴妃因四公主之故一日復寵，但這其實是周貴妃與王昭儀預謀已久的。”
“圣人既然疏遠了貴妃，那么就絕不可能會因為一朝之故而原諒貴妃，必定是有什么東西時時勾起圣人對貴妃的思念最后四公主那事不過是一個借口吧了。”
一股涼意爬上李憲的后背，她為王昭儀這心計、手段所心顫。等到喝了口何女使倒的熱茶后李憲才感到自己身上那股涼意褪去不少。
“昔年阿娘還在時倒不曾想過王昭儀竟是如此……”
何女使說，“昔年皇后娘子在時身份高貴，且對后宮恩威并施，她們自然不敢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但現在皇后已逝，貴淑德賢四妃俱在，為了皇后之位她們自然是費盡心思、不擇手段！”
何女使所說李憲又何曾不明白，自阿娘仙逝后不斷有人提出讓安慶帝再立皇后，可是卻始終都每個定論，其原因不過是幾大世家心思各異、在此事上爭論不休始終沒有答案。
但李憲知道這種事情終究不是常態，安慶帝不可能不再立繼后，但一旦再立繼后她與阿兄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尷尬。
特別是在現下這敏感的時期。
“何姑姑，你說周貴妃與王昭儀的結盟是不是也存了一奪皇后之位的心思？”
“這個……”何女使回答，“不可否認。”
而后李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輕輕笑出聲來，“雖說周貴妃進宮多年無子嗣，但日后她有了自己的子嗣，那么我二哥他們又該如何自處呢？”
何女使聽了這話猶豫了半晌道，“這個小娘子大可不必擔心，周貴妃……估計窮此生也不會有自己的子嗣了。”
李憲聽了這話略感疑惑地抬頭，“哦？何姑姑為何如此篤定？”
這下何女使無論李憲這么問也沒有回答，只是眼神閃爍不定讓李憲深覺其中必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
李意來到流云殿時早早就等著的幾個綠衫宮婢打起珠簾細聲對李意說，“公主來啦！娘子在里面等著您呢！”
李意對此微微點頭走進里間便看見穿著一身秋香色常服的王昭儀斜靠在臨窗大炕上的石青銀線繡花靠背上逗弄著一只月輪鸚鵡，李意透過擺放在一側花卉間隙中知道了這是王昭儀最喜愛的一只鸚鵡。
看來阿娘心情很好。
李意如此想著。
李意過去與王昭儀見過禮后便也坐在炕上與王昭儀一邊里聊天一邊逗弄著那在金絲籠中的鸚鵡。
“焱哥兒，叫一聲~”
當聊到了周貴妃復寵一事后一直壓在李意心頭的疑惑讓她忍不住出聲問了王昭儀。
“說實話，阿娘，我不知道為什么您要這么不留余力地幫周貴妃。”
王昭儀止了逗弄鸚鵡的動作，揮手讓婢女都先退了出去。
“為什么？”王昭儀輕輕笑著，她的眸光落在了李意的臉上嘆道，“若阿娘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那么自然是不用像這般勞心勞力，可若只有你一個那么你以后的生活無兄弟姊妹為你撐腰又是何等的艱難？”
李意不服，“大姐姐不也是如此？”
王昭儀搖頭面露苦澀，“不一樣，你大姐姐雖無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可卻是有嚴家和嚴家的表兄妹作為后背。而你阿娘只是個下州刺史之女出身，無顯赫背景，至于你的那些表兄弟們……”
說到此處王昭儀靜默了下，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總之，在這個世道里，女子若是沒個好的背景會活的很艱難。”
就如同我一般。
“若你的兄長最后能成功，那么你到底也是有了個靠山。”
李意卻是對王昭儀的話不以為意，畢竟不是誰的兄長都像太子殿下一般的。
“可是，阿娘，周家現在與我們合作不過是因為周貴妃無子嗣而已啊！”
王昭儀明白李意話中的意思，她勾唇意味深長的笑笑，“不！周貴妃她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的！”